狂欢总有到头的时候。
东边天际冒出鱼肚白,第一束光刺穿云层,通天台上炸场的音乐也歇了。
三界蹦迪派对,到此结束。
神仙,凡人,鬼怪,有一个算一个,全累趴了。
有的直接躺在地上不动弹,有的互相搀着,每个人脸上都是那种又累又爽的傻笑。
苏眠站在台子正中间,看着这片横七竖八的狼藉,长长吐出一口浊气。
成了。
不光把西方教的场子给砸了,还顺手带着整个三界嗨了一把。
这波业绩,顶呱呱。
他正盘算着招呼自家员工收摊回家,睡个回笼觉,变故突生。
没半点征兆。
一道金灿灿的光,从下界凡间冲天而起,像一条倒着流的瀑布,直愣愣的灌进他身体里。
这道金光纯粹的不像话,里头全是无数生灵最实在的感激和快活。
“嗯?”
苏眠懵了一下。
他还没整明白是啥情况,第二道,第三道,第十道。。。。
成千上万,亿万道金光,从南瞻部洲,东胜神洲,从天庭的每座宫殿,从地府的每个犄角旮旯,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。
整个三界,瞬间变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。
而他,就是海中心那个唯一的漩涡。
海啸一样的信仰之力,混着浓到化不开的天道功德,疯了似的朝他身体里头钻。
【叮!恭喜宿主,获得凡人信徒张屠户的信仰之力+10!】
【叮!恭喜宿主,获得天庭仙官千里眼的信仰之力+100!】
【叮!恭喜宿主,获得北俱芦洲小妖野猪精的信仰之力+5!】
【叮!恭喜宿主,获得天道功德+!】
【叮!叮!叮叮叮叮叮。。。。】
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,彻底疯了。
原本清晰的电子声,现在变成了一阵尖锐急促,根本分不清内容的蜂鸣,跟个催命的铃铛似的。
系统面板上,信仰和功德的数字,放弃了个位数蹦跶,直接拿“亿”当单位,疯狂往上滚,最后糊成一长串看不清的乱码。
“卧槽!”
苏眠心里刚骂出一句,人就被那股庞大的能量给吞了。
他整个人像个被接上了高压水泵的皮球,不受控制的疯狂变大。
经脉刺痛。
丹田轰鸣。
身体里每个零件都在呻吟,都在喊顶不住了。
再这么下去,他会爆掉。
物理意义上的,原地爆炸,炸成一朵三界最亮的功德烟花。
“顶不住了,要死了要死了!”
就在苏眠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,体内一直挺尸的《幽冥轮回经》,自个儿转了起来。
一个又深又黑的旋涡,在他丹田气海里头出现。
那旋涡好像连着一个无穷无尽的幽冥世界,散发着吞掉一切的吸力。
原本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,快把他撑爆的金色洪流,跟找到了宣泄口似的,发了疯的灌进黑色旋涡里。
《幽冥轮回经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,贪婪的吞吃,炼化这股庞大到能让任何真仙都发疯的能量。
金色是信仰和功德,是“生”的喜悦。
黑色是轮回和幽冥,是“死”的寂静。
这一刻,生死之力在他身体里,达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。
他体内的仙力,在这股能量的冲刷和锤炼下,开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。
如果说,之前的仙力是小溪,那现在,溪流正被强行压缩提纯,变成一滴滴沉甸甸的水银。
这是质的变化。
轰!
一声闷雷,在他神魂最深处炸开。
一道看不见的枷锁,断了。
苏眠的意识猛的一轻,被拔高到一个从没到过的高度。
他“看”见了。
看见了撑起三界运转的一条条法则线。
看见了无数生灵身上缠绕着的,代表命运的因果丝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,那个高挂在三十三重天之上,冰冷,公正,看苍生如蝼蚁的天道。
一股强大元融,远超之前的力量感,从他身体深处涌出来。
他觉得,自个儿只要轻轻攥一下拳头,就能把空间捏碎。
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,以他为中心,轰然炸开,形成一圈看得见的冲击波,席卷四方。
周围还没来得及走人的仙官鬼差,被这股突然冒出的威压吓得连连后退,一个个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台上那个被金光裹着的人影。
“这。。。这是。。。”
太白金星瞪圆了眼睛,白胡子都在抖。
“临阵突破?!”
光芒散去。
苏眠还站在原地,姿势都没换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又感受了下体内那股大海般的新力量。
脑子里,疯狂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停下,换成了一个庄重清晰的宣告。
【恭喜宿主,渡过凡尘,证得仙身,成功晋升为“天仙”之境。】
林小漫和牛头马面他们第一时间冲上来,围着他咋咋呼呼。
“老板,你没事吧?”
“老大,你刚才发光了,好帅!”
“老板你突破了?”
苏眠慢慢抬头,脸上没有大家想象中的狂喜,反而皱着眉。
他摸了摸自己的脸,又掏出个水镜照了照,随后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唉,白高兴一场。”
“都成了天仙,竟然一点都没变帅。”
“这系统,有毛病啊。”
林小漫和牛头马面几个人,你看我,我看你。
老板这是。。。突破把脑子烧糊涂了?
都他妈成天仙了,还惦记着帅不帅。
这又不是什么颜值升级的玩意儿。
林小漫咳了一声。
她正打算搬出那套专业的企业领袖理论,安抚一下老板莫名其妙的自尊心。
就在这时,苏眠揣在怀里的幽冥令,没一点征兆的开始发烫。
那不是皮肉上的烫。
是魂被烧着了。
像是有人拿烧红的烙铁,直接按在了他的魂魄上。
“嗯?”
苏眠脸上的吊儿郎当一下没了。
他拧着眉,一把掏出那块黑漆漆的令牌。
令牌上,古老的“幽冥”两个字,正发着光。
光不刺眼。
可那股威严,却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一股意志,顺着令牌冲进他脑子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是后土娘娘。
苏眠心里咯噔一下,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了。
这感觉绝了。
就跟上班摸鱼,忽然接到集团大老板的内线电话一样。
电话里就一句“你干得不错”,然后就挂了。
能把人吓死。
接着,第二个念头传了过来。
“寻她之路,已为你开。”
轰!
脑子里炸开一个响雷。
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。
忘了喘气。
他猛的抬头,眼睛里射出的光,亮的吓人。
寻她之路。。。。
她!
他还没从这几个字里缓过来。
面前的空气,忽然跟水面一样,起了波纹。
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简,从波纹中心钻了出来,停在他眼前。
玉简上没花纹,也没什么能量,看着就一块破石头。
但他就是晓得,这就是后土娘娘给他的答案。
他的手在抖。
指尖哆嗦着,像是在摸什么圣物一样,碰到了那块玉简。
手心一暖。
一股力量钻进来,把他七上八下的心给抚平了。
他不再犹豫,念头探了进去。
下一秒,他整个人被一股不讲道理的力道扯了进去。
眼前,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星海。
数不清的星星,在他身边打转。
每一颗,都是一个世界。
有的星球在烧。
有的冻成了冰坨子。
有的绿油油的一片。
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。
什么特效大片,在这面前都是个屁。
在这片星海里,有一条光点连成的路。
从他脚下,一直往前。
穿过无数他不认识的星系,最后,指向了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蓝色光点。
那个蓝色光点,周围绕着一圈淡淡的紫色气,跟别的都不一样。
那颗星,就是答案。
他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
不需要解释。
也不需要指引。
看到那颗星的瞬间,他什么都懂了。
她,就在那里。
穿越,经营,扯淡,开公司,跟三界各路牛鬼蛇神对着干。
他做的所有事,为的就是星图尽头的这个点。
终于找到方向的狂喜。
马上就能重逢的期待。
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,直接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壳子,冲的粉碎。
他的眼眶,竟然烫的厉害。
周围的人,全看傻了。
他们就看到老板接过那块破石头,然后就跟定住了一样。
脸上的表情,几秒钟换了好几轮。
眼睛先是瞪圆。
然后嘴巴张开。
最后,是一种他们从没在苏眠脸上见过的温柔。
软的能掐出水来。
他不再是那个成天贱笑,满嘴跑火车的破老板。
也不是那个在台上又吼又跳,把三界搅的一团乱的疯子。
这一刻的他,只是个快要找到自己宝贝的普通男人。
林小漫站在边上,看着老板脸上那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,攥着报表的手,指节捏的发白。
她低下头,扶了扶眼镜,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镜片后面。
牛头马面抓着脑袋,一头雾水。
“老板这是。。。咋了?”
“不懂啊,接了个玩意儿,就跟丢了魂似的。”
“不会是啥诅咒的玩意儿吧?”
就在他们瞎猜的时候,苏眠收回了念头。
他长长的,长长的吐出一口气。
那口气,好像把穿越以来所有的不安和没着没落,全都吐干净了。
他睁开眼,眼里的激动和温柔已经藏了起来,换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当和坚决。
他宝贝似的,把那块玉简贴身放好。
那动作,轻的像是在安放一个世界。
做完这些,他抬起头,扫了一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员工。
他咧开嘴,又露出那副大家熟悉的,又灿烂又欠揍的笑。
“看什么看?没见过老板拿年终奖啊?”
“都杵着干嘛?收摊!回家!开庆功宴!”
冥场面娱乐公司。
总部。
庆功宴的气氛,说“热烈”都轻了。
得用“炸裂”才行。
整个公司大厅,以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派对现场,比三界春晚的后台还乱。
牛头马面赤着上身,正跟一群僵尸保镖掰手腕。
输了的,当场表演从锦鲤精那偷师来的蹩脚舞蹈。
忘川和黑风大圣没唱歌。
他俩霸占了最舒服的沙发,正埋头跟伽椰子、楚人美搓麻将,打得愁云惨淡,鬼气森森。
花子,今天当之无愧的舞王,正霸占着一张桌子当舞台,穿着她那身小红裙,领着一群新来的小妖精,疯狂地扭动。她的小短腿甩出残影,跳着最丝滑的科目三,整个场子的气氛都是被她一个人点起来的。
苏眠端着杯果汁,靠在吧台边,懒洋洋的看着这群“功臣”胡闹。
赢了。
晋升了。
还拿到了老婆的地址。
三喜临门。
他现在的心情好到能当场再写三首歌。
正琢磨着下一首是摇滚还是民谣,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挤了过来。
是林小漫。
苏眠手上的动作一顿。
今天的林小漫,很不正常。
她没穿那身标志性的职业套装。
换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。
鼻梁上那副代表冷静和专业的黑框眼镜也不见了。
更不正常的是,她手里居然端着个高脚杯。
里面有半杯红酒。
白净的脸颊飞起两抹红晕,平日里清澈理性的眼睛也水汪汪的,蒙上了一层薄雾。
这个状态的林小小,苏眠是第一次见。
“老板。。。”
林小漫一开口,就把苏眠吓了一跳。
那声音又软又糯,还带着点撒娇的鼻音,和平时那个条理清晰、说话犀利得和刀子一样的金牌cEo,完全是两个人。
“你怎么喝酒了?”
苏眠眉心一跳,伸手就想拿走她的酒杯。
“你不是酒精过敏吗?”
林小漫却灵巧的一躲,把剩下的半杯酒一口闷了,然后“嗝”的打了个小小的酒嗝。
“高兴嘛。”
她傻笑着,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。
“我们赢了,赢了那个菩萨。。。赢得。。。特别漂亮。”
苏眠看着她这副德性。
看来是真喝高了。
他刚想叫个女员工过来扶她去休息,林小漫却突然伸出手,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。
力气出奇的大。
“苏眠。”
她没叫“老板”。
是直呼其名。
苏眠愣住了。
林小漫抬起头,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,直勾勾的钉在他脸上。
大厅里嘈杂的音乐和喧闹,忽然就远了。
所有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他被拉进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,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