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林婉清,目光锐利。
“林姑娘,你们初入工坊,难免引人注目。我担心,会有人利用你们过去的经历,或者许以重利,或者威逼胁迫,试图从你们这里打开缺口,目标可能是工坊,也可能是其他。”
林婉清站起身,深深一礼,声音带着决绝:
“将军救命之恩,婉清与姐妹们没齿难忘!我等残破之身,蒙将军不弃,赐予安身立命之所,此恩重于泰山!”
“若有人敢对将军、对鹰扬营不利,除非从婉清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!”
“至于流言蜚语,”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的弧度。
“我等从地狱归来,早已将生死名节置之度外。些许污蔑,如同犬吠,何足挂齿?”
她的回答让沈言和苏清月都有些动容。
这份冷静与刚烈,远超寻常女子。
“好!”
沈言赞许地点点头。
“有林姑娘此言,我放心大半。但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工坊的安全至关重要,尤其是防火、防人破坏。”
“徐三管事负责技术,但内部人员的甄别和防范,我想请林姑娘多费心,你心思细密,又与众姐妹朝夕相处,便于察觉异常。清月,”
他转向苏清月。
“安国公府在北境乃至京城的商业网络和人脉,需要动用起来,一方面留意孙惟清及其党羽的动向。”
“另一方面,或许可以……适当放出一些对我们有利的消息,比如黑狼帮地牢的惨状,比如那些被救女子如今的安顿,真相,有时候需要主动传播。”
苏清月眼睛一亮,立刻明白了沈言的意思:
“沈公子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了!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!”
安排妥当后,苏清月和林婉清各自离去执行任务。
沈言独自坐在帐中,手指轻轻敲击桌面。
孙惟清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要快,也更阴险。
仅仅防御是不够的,必须主动出击,打乱对方的节奏。
他铺开纸笔,开始给靖远侯赵擎川写一封密信。
信中,他详细汇报了黑狼帮覆灭的经过、缴获的证据(包括那封密信),以及目前市面上的流言蜚语。
他建议赵擎川,可以借此机会,以“肃清匪患,安抚地方”为由,向北境各级官府施加压力,清查与黑狼帮有牵连的吏员、豪强。
一方面剪除孙惟清的潜在羽翼。
另一方面也是敲山震虎。
同时,将黑狼帮的罪行公之于众,特别是地牢惨案,抢占道德制高点。
写完信,用火漆封好,命人快马送呈侯府。
做完这些,沈言走出军帐,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。
阳光照在雪地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
工坊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劳作声,校场上士兵们操练的号子声依旧嘹亮。
一切看似井然有序,但他知道,平静之下,暗流汹涌。
几日后,鹰扬营外,一片小树林。
一个穿着普通农户衣服、眼神闪烁的汉子,假装砍柴,悄悄靠近了工坊区域的外围。
他观察了半晌,发现每日清晨,会有一队女工在一位管事模样的女子(林婉清)带领下,到附近小溪边汲取酿酒用水。
这天清晨,机会来了。
当林婉清带着几名女子来到溪边时,那汉子瞅准一个落在后面的、看起来年纪较小、神色怯懦的少女,快步凑了上去。
“姑娘,姑娘……”
汉子压低声音,脸上堆起假笑。
那少女吓了一跳,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别怕,我是你邻村王婆的远房侄子,”
汉子信口胡诌,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银镯子,低声道。
“有人托我给您带个话,只要您帮忙在工坊里……嗯,不小心打翻个灯油,或者告诉我那酒是怎么酿的,这镯子就是您的,事后还有重谢,保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……”
少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眼中充满恐惧,连连后退:
“不……不!我什么都不知道!你走开!”
就在这时,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:
“怎么回事?”
林婉清不知何时已站在少女身后,目光冰冷地看着那汉子。
她身后,另外几名女子也迅速围了上来,眼神不善。
那汉子心里一慌,强作镇定:
“没……没事,认错人了,认错人了……”
说完,转身就想溜。
“站住!”
林婉清厉喝一声。
“鬼鬼祟祟,意图不轨!拿下!”
话音未落,旁边草丛中猛地窜出两名早就埋伏好的鹰扬营士兵,一把将那汉子按倒在地!
汉子拼命挣扎:
“你们干什么!我是良民!我只是问路!”
林婉清走上前,从他怀里搜出那个银镯子,又从他鞋底摸出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(显然是火磷之类的易燃物)。
她冷哼一声:
“良民?带这些问路?押回去,交给李岩校尉仔细审问!”
这一幕,被不远处的沈言和苏清月看在眼里。
苏清月后怕地拍了拍胸口:
“幸好沈公子你早有防备,让林姑娘加强了戒备,不然……”
沈言目光深邃:
“这只是开始。孙惟清不会只有这一招。告诉李岩,撬开他的嘴,顺藤摸瓜。”
与此同时,靖远侯府的行动也展开了。
赵擎川以雷霆手段,以北境都督的名义,下令彻查与黑狼帮有牵连的一切人员。
数名与黑狼帮有过利益输送的底层官吏和豪强被迅速查办。
同时,黑狼帮绑架凌辱妇女、地牢积骨的累累罪行,通过官方渠道和市井流言,迅速传遍北境,引发了巨大的民愤。
舆论风向开始悄然转变,人们更多谈论的是黑狼帮的恶贯满盈和鹰扬营的为民除害,孙惟清散播的谣言效果大减。
钦差行辕内,孙惟清接到一个个坏消息:
安插的眼线被拔除,收买的人手失手被擒,舆论反击凌厉……他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砚台。
“好!好个沈言!好个赵擎川!”
孙惟清面目狰狞。
“既然你们要斗,本官就陪你们斗到底!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。
“看来,不用点非常手段,是拿不到秘方了!”
他铺开信纸,开始用密语写信。
这一次,他不再是请求指示,而是向京城那位大人物,请求调动更强大的、隐藏在暗处的力量——那是一张他原本不愿轻易动用的,真正的“王牌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