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下行的瞬间,书林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。
走出军委大楼,夕阳透过梧桐叶洒在身上,暖得恰到好处。
不像实验室的白炽灯那样刺眼,也没有边境任务时的寒风凛冽。
她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少将徽章,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。
她想起六年前在军区医院的病房里,贺一鸣把自己的勋章塞到她手里,红着眼说“这枚本该是你的”。
那时她只觉得沉重与不甘,像压着半条不能再飞行的脊椎。
而现在,“鸣”式战机的命名尘埃落定,那枚虚拟的“勋章”终于归位。
不是贺一鸣让给她的,是她亲手为自己、为当年的并肩作战,挣来的圆满。
“鸣”这个名字,对贺中原是误解,对贺一鸣是交代,对她自己,则是与过去的正式告别。
从此,贺一鸣是南部军区的飞行员,她是装备研发的设计师。
他们在各自的战场上守护长空,再无亏欠,也再无牵绊。
贺家老宅坐落于京郊半山,青瓦朱墙隐在葱郁的古松间,庭院里的汉白玉雕栏被岁月磨得温润,廊下挂着的宫灯次第亮起,暖黄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甬道上,映出修剪齐整的盆景影子。
贺中原的车驶过雕花铁门,在主楼前停稳时,管家已领着佣人候在阶前。
走进客厅,挑高的穹顶悬挂着水晶吊灯,折射出细碎的光,紫檀木沙发上铺着厚重的云锦软垫,墙角的青瓷瓶里插着新鲜的鹤望兰。
吴婉容正斜倚在沙发上盘沉香,手边的酸枝木茶几上摆着一套汝窑茶具,听见开门声,她随手将沉香串放在描金托盘里,随口问道:
“今天回来得倒早,不是说军委有个技术研讨会,要开到晚些吗?”
贺中原扯了扯领带,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,佣人立刻上前为他沏上热茶。
他捧着温热的茶盏,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疲惫与复杂:
“会是开得挺顺,只是遇上了个故人,卫书林。”
“卫书林?”吴婉容端着水杯的手一顿,眉头不自觉地蹙起,
“她怎么会去军委?”
“人家现在是卫少将了。”
贺中原放下茶盏,语气里满是感慨,
“站在一群老将军中间讲战机的参数,条理清晰,谈吐不凡,她给她最新设计的极限战斗机命名为‘鸣’。”
说着他看了一眼妻子的反应,接着说:
“这下一鸣呆过的所有军区的飞行员们都得服她,当年真是看走眼了。”
吴婉容倒水的动作顿了顿,撇撇嘴:
“再能耐也不过是个搞科研的,这时候了还要沾一鸣的光!当年要不是她性子太倔,怎么会跟一鸣闹成那样?”
“当年要是我们能好好处理,哪会有今天的事?”
贺中原打断她,声音沉了几分,
“克瑞那混小子轻薄人家姑娘,你倒好,一句‘年轻人玩闹’就揭过去了,连句正经道歉都没有。
书林那孩子性子傲,受了那样的委屈,能不心寒吗?”
“我还委屈呢!”
刘婉容提高了音量,眼眶瞬间红了,
“我一心为了贺家,操心一鸣的婚事,觉得她一门心思扑在实验室,配不上我们一鸣,难道有错?
还没怎么着呢,就撺掇一鸣去了南部军区,以后一鸣还不被她牵着鼻子走?
我是怕她以后拖垮一鸣!
再说,后来我不也拉下老脸去跟她道歉了?
是她自己气性大,油盐不进!”
贺中原皱起眉:“道歉要是走个过场,能管用吗?你话里话外都透着‘她高攀’的意思,人家能接受才怪。”
“我那不是看她当时跟周时济走得近嘛!”刘婉容梗着脖子辩解。
“周时济?”贺中原猛地坐直身体,“这跟周时济有什么关系?你把话说清楚。”
吴婉容眼神闪烁了一下,含糊道:
“就是…当时场面乱,周时济刚好来找她请教什么无人机助学的问题,她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。
我当时还以为她攀上周家的高枝,看不上我们贺家了。结果这么久了,也没见她跟周时济有半点水花。”
贺中原眉头皱了皱,总觉得在一鸣姥姥的寿宴上来找一鸣女朋友请教技术问题,怎么听怎么离谱。
他没来得及细想,就听吴婉容接着说:“
前几天跟李家太太喝茶,听她说她去给她小儿子取衣服的时候遇上龙佩玲了。
见她定制了好几套年轻人穿的衣服,李太太打趣问莫不是要给时济相亲,你猜这么着,她竟然默认了。
我看啊,卫书林就是贪心不足,既想吊着一鸣,又想攀周家门,现在好了,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