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爷望着棺木上滋滋冒起的黑烟,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。
他抹掉脸上的泪痕,咬着牙颤巍巍道:“听、听林先生的……烧了它,让我爷爷早点解脱,别再被煞气缠着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已经小跑着冲过去,攥住了捆棺木的绳索。
五人合力将粗麻绳套在棺身两侧。
这口松木棺看着不算大,却重得邪门,就像一个大铅块。
柳晴、姜鹏和黄亮憋得脸通红,脚步都在打晃,全靠林冲一人稳稳托住棺尾,才勉强将棺材抬出墓坑。
“这棺材不对劲!比石头还沉!”
姜鹏喘着粗气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众人深一脚浅一脚,在坟墓六十多米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。
这里无树无草,月光能直射地面,不易藏煞。
刚把棺木放下,林冲立刻抬手说道:“都退后三米!”
他指尖已凝聚起金红色的灵火,正准备弹向棺盖。
就在这时,地灵仙子的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炸响:“相公别急!棺材里有煞核!”
林冲悬在半空的手瞬间顿住,灵火险些燎到自己的袖口:“煞核?!”
“就是尸身化僵的核心,藏在它的膻中穴里!”
地灵仙子的声音难得透着急切,“那东西由煞气凝聚而成,你直接烧棺材,木头烧完它反而能借着火气化形,到时候更难收拾!必须先毁了它!”
林冲不敢耽搁,神识如利刃般穿透棺木,直达尸身胸口。
果然,在膻中穴的位置,一颗有半个乒乓球那么大的黑紫色球体正悬浮着。
那颗球体周身所缠绕的煞气,就像活蛇一样在蠕动着。
它每动一下,棺木就跟着隐隐颤动一下。
林冲心头一缩。
幸亏地灵仙子提醒,这煞核若借着灵火之力破棺,然后快速吸收月光和地脉精气,当场就能化成跳僵,今夜这卧虎岗怕是要血流成河了。
“林先生,怎么不动手?”
柳晴见他眉头紧锁,忍不住上前一步,目光警惕地扫过棺木。
刚才还平静的棺身,不知何时又开始轻微震颤起来,就像有东西在里面磨牙。
“这尸身里结了煞核。”
林冲收回手,语气凝重,“那是煞气凝聚的核心,不先毁掉,直接烧棺材只会逼它破棺出来。”
“煞核?”
姜鹏挠了挠头,“就是……煞气的根吗?”
“差不多。”
林冲点头,视线落在棺盖上,“开棺取核太冒险,我直接用神识震碎它。”
他缓缓闭眼,周身渐渐泛起了淡淡的金光。
神识如一张密网,悄无声息地裹住了那颗煞核。
随即,精纯的神力顺着神识纹路,一点点往煞核里渗去。
“轰隆!”
棺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,里面传出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,就像是尸身察觉到了致命威胁,在疯狂挣扎。
“不好!它要冲出来!”
黄亮立刻拽住身边的王大爷往后退,姜鹏则握紧桃木剑,挡在柳晴身前。
“别怕。”
林冲的声音平稳如山,“镇邪符、墨斗线、生石灰三重镇压,它破不了棺。”
话音刚落,棺木的晃动突然加剧,甚至往前挪了半尺,棺盖上的符纸发出了“滋滋”的灼烧声,墨斗线也被绷得笔直。
王大爷吓得腿一软,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黄亮赶忙架住他,只听他嘴里在不停的喃喃着:“爷爷息怒……息怒啊……”
林冲不为所动,神力注入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神识视野里,那颗黑紫色煞核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周身翻涌的煞气就像被戳破的墨囊,正一点点涣散。
“相公,我来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地灵仙子的声音带着暖意传来。
下一秒,温润的地灵能量顺着林冲的神识纹路涌来,与他的神力交织成金绿双色的能量流,狠狠撞向煞核。
“咔嚓——”
煞核的裂纹瞬间扩大,棺身的颤抖骤然加剧,就像是里面的东西要挣破木板跳出来。
更骇人的是,棺材里顿时传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。
那不是之前的低吼,而是带着无尽痛苦的人声,穿透棺木在山岗上回荡:“啊——!!!”
王大爷吓得浑身发抖,攥着衣角的手青筋暴起,脸色惨白如纸,眼睛死死盯着晃动的棺木,生怕下一秒木板就会崩裂。
“这、这可咋整……”
他声音发颤,牙齿都在打颤。
“王大爷别怕,镇物还撑得住!”
黄亮连忙扶住他的胳膊,目光却没离开棺木,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的墨斗。
柳晴比他更果断,迅速从背包里抓出一把镇邪符,踩着碎步绕棺一周,“啪啪啪”贴得又快又准,符纸刚贴上就泛起了淡红色的灵光。
姜鹏紧随其后,将糯米和生石灰大把撒在棺身缝隙处,粉末遇着从木板缝渗出来的黑气,立刻就“滋滋”冒起黑烟来。
不过几十秒,随着“砰!”的一声闷响从棺内传来,煞核彻底崩裂,黑色的煞气瞬间炸开,在尸身胸口轰出了一个黑窟窿。
这惊悚的一幕只有林冲和地灵仙子能够看到,其他人只觉棺木猛地一震,随即所有异动戛然而止,那凄厉的惨叫也断了,山岗上只剩夜风卷着草叶的声响。
“林先生,煞核……毁掉了吗?”
黄亮咽了口唾沫,盯着纹丝不动的棺木问道。
“嗯,彻底碎了。”
林冲睁开眼,指尖重新燃起金红色的灵火,“所有人退后三米,别沾到尸气。”
待众人退到安全距离,他指尖轻轻一弹,灵火如流星般射向棺木。
那火焰就像是带着吸力,瞬间将棺木包裹,火舌“腾”地窜起半米高,木材燃烧的“噼啪”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熊熊火光映红了王大爷的脸,他望着跳动的火焰,老泪又涌了出来。
他再次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额头重重磕在地上,一下比一下响,额角很快便渗出了血迹:“爷爷,孙子对不住您……可我不能看着您去害人呐!您就原谅孙子吧!”
灵火是纯阳之力所化,烧得极快。
不过两分钟,厚重的棺木和里面的尸身就化为一堆灰白色的灰烬,火光也渐渐弱了下去。
就在姜鹏准备上前收拾骨灰时,一缕淡青色的残魂突然从灰堆里飘了起来,身形模糊,却依稀能看出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。
“小心!”
林冲掌心神力暴涨,金光凝聚。
柳晴三人瞬间掏出黄符,符纸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严阵以待。
只有王大爷先是一愣,惊恐地往后缩了缩,随即快速扑上前,对着残魂连连磕头:“爷爷!是孙子的错!您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,别找孩子们的麻烦!”
残魂飘在半空中,目光扫过满脸戒备的林冲等人,最后落在哭得不成样子的王大爷身上,发出了一声飘渺的叹息:“王贵,起来吧。我没怪你。”
他的声音就像被风吹散的棉絮,“这些年被煞气缠得日夜难安,若不是你们烧了这具躯壳,我怕是要被永远困在里面,迟早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。你们不是害我,是救我啊。”
王大爷猛地抬头,泪眼婆娑:“爷爷,那,那您当年到底是咋死的?真、真是被人用邪术害的吗?那人是谁?孙子替您报仇!”
残魂摇了摇头,身影又淡了几分:“冤冤相报何时了?三十多年了,害我的人恐怕也早就入土了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,我不要你报仇,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。”
他望了一眼东方泛起的微光,轻轻说,“天快亮了,我也该去投胎了。”
话音刚落,残魂化作点点金光,顺着月光往西方飘去,很快便消散在了晨雾里。
王大爷跪在地上,望着金光消失的方向,呆愣了许久,才缓缓磕了三个响头,起身时脸上已经没有了悲戚,而是多了一份释然。
他从之前那个篮子里取出一个洁白的骨灰坛,走到灰堆前,蹲下身,用颤抖却轻柔的双手,一点点将骨灰捧进坛中,每一粒都小心翼翼。
最后他盖紧坛盖,用黑布仔细包好,紧紧抱在怀里,就像是抱着稀世珍宝。
“林先生,谢谢你们。”
他转头看向林冲,深深鞠了一躬,“是你们让我爷爷彻底解脱了。”
林冲点头应下,目光望向东方。
天际已染出一大片鱼肚白,浅金色的晨光正顺着山坳漫上来,将卧虎岗的轮廓描得愈发清晰。
“煞气散了,天也亮了。咱们回村休息一下,明天把骨灰和另外四座坟的灵骨都迁进新穴,按‘左昭右穆’的规矩排好,往后王家的气运就能稳下来了。”
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。
当五人抱着骨灰坛走进王家院子时,堂屋的灯亮却依然亮着。
炕上、炕下挤着七八个人,王大爷的两个儿子、儿媳,还有守在这里的李康达和夏念慈,全都没合眼。
炕桌上摆着早已凉透的小米粥和咸菜,谁也没动筷子,听见院门响,齐刷刷地望了过来。
夏念慈反应最快,鞋都没穿就从炕上跳下来,踩着冰凉的地面扑到林冲身边,扒拉着他的肩膀转了半圈,连发梢都仔细瞅了瞅,直到确认他完好无损,才攥住他的手,眼眶红红的:“师兄,你可算回来了!我听到山里有动静,担心死了。”
林冲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掌,心里暖暖的。
他曾经认为,这世间能毫无保留牵挂他的人,只有念慈。
即便如今多了一个地灵仙子常伴识海,但他还是这样认为。
一个是寒冬里的暖炉,贴着皮肉焐着心,就连他晚归半刻都要揪着心等待。
而另一个是掌心里的玉,捧着护着却隔了一层温凉,是知己,是助力,却少了这份烟火气的焦灼。
“没事,都解决了。”
林冲拍了拍她的手背,目光扫过众人,“王大爷把骨灰安置好,咱们歇两个时辰,天亮还有事。”
天光大亮后,林冲跟着王大爷去了新穴地。
夏念慈也早早提着辰砂包跟在林冲身后。
到了新穴地,林冲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清晰的标记,指着主穴两侧的位置说道:“这是左昭位,埋您父亲。右穆位埋您叔叔,剩下两个按辈分排开,墓碑都和主碑对齐,朝东南方。”
他蹲下身,在每个标记旁刻下浅沟,“沟里撒上一层辰砂,再垫上糯米,灵骨放进去就可以了。”
而夏念慈则指尖凝出七彩灵韵之气,顺着标记的浅沟轻轻划过:“师兄,我用灵韵气温养一下穴土,先辈的灵骨放进来后,气脉能更快地融入新穴,也不会有排斥感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将辰砂均匀撒在沟里,灵韵气裹着辰砂渗进土里,地面竟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。
王大爷看着这一幕,连忙作揖:“念慈姑娘,真是麻烦你了。”
第二天迁坟时,阳光正好,月牙塘的水泛着金光,新穴地的脉气温顺流转。
当最后一座新坟堆好,王大爷点燃一挂鞭炮,噼啪声在山岗上回荡,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新堆的坟包覆着青石,墓碑擦得锃亮,正对着月牙塘的晨光,风水格局比旧坟更胜一筹。
王家人的感激全融在了饭桌上。
王大娘炖了喷香的排骨,炒了酸菜肉丝,连自酿的米酒都搬了出来,往每个人碗里添:“林先生,念慈姑娘,还有柳顾念,姜鹏,黄亮,你们就是我王家的救命恩人!多住几天,让我好好招待。”
盛情难却,六人硬是被留到了第三天。
王大娘揣着晒干的榛蘑、泡好的酸菜往他们包里塞,李康达的岳母拉着夏念慈的手,絮絮叨叨讲着东北的趣事,直到车子发动,还在路边挥着手。
车子驶离辽省地界时,夏念慈正靠在林冲肩头看窗外的风景,嘴角还带着笑容。
没人注意到,林冲放在膝盖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上正急切地跳动着“秦建军”三个字。
“喂,秦伯。”
林冲按下接听键,刚开口,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就让他脸色一沉。
夏念慈察觉到不对,抬头望他时,正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震惊与疼惜,还有震怒。
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。
挂了电话,林冲沉默了许久,才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:“念慈,丁宁姐出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