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霄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刚触到琥珀牌温润的表面,脑海中便骤然闪过一串黑白碎片——破碎的天光、摇晃的金织锦,两道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。
其中一道身着标志性的湛蓝长袍,衣摆绣着的纹路在昏暗中若隐若现,头顶冠冕的轮廓哪怕褪去色彩,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另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抬手将什么嵌入琥珀,指尖缠绕的金丝在黑白画面里仍显得格外扎眼。
画面转瞬即逝,破碎得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纸页,却让他瞳孔猛地骤缩。
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,玄霄猛地抽回手,踉跄着后退数步,胸口剧烈起伏。这画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,让他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扎入。
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,玄霄猛地抽回手,踉跄着后退数步,胸口剧烈起伏。
负面情绪如潮水般裹挟着他,脑海中翻涌的全是刻律德菈的湛蓝衣袂、阿格莱雅缠绕金丝的指尖,可翻遍记忆,却独独找不到那个身影——海瑟音。
那个他年少心动的人,(如果十人岁相对于现在二十几岁也算年少时)。
“海瑟音……”
名字嘶哑地从喉间溢出,在死寂的阁楼里撞出空洞的回声。此刻,她本该驻守在海滨之城斯缇科西亚,可这空寂的奥赫玛、诡异的祭奠牌位。
脑海中破碎的黑白画面,都没留下她半分踪迹。她在哪里?是否也卷入了这场未知的危机?
无数疑问撕扯着他,让他近乎失控地想要抓住什么,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虚空。
玄霄的思绪如同被狂风搅乱的海,混沌一片。他无从深究自己为何会置身这死寂的奥赫玛,也无法理解不过是一场沉睡,为何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。
金织招坊的刻意复刻、祭奠亡者的琥珀牌、故乡的灵花,还有那破碎画面里的湛蓝衣袂与金丝指尖,所有线索都像断了线的珍珠,散落在迷雾里,寻不到半分逻辑。
他只觉得头重脚轻,过往与现实的界限愈发模糊。明明记忆里还残留着与阿格莱雅温存的暖意,还清晰记得刻律德菈主持朝会的威严,可眼前的一切,却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的偏离。
时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拨乱,一场沉睡,竟仿佛跨越了无法丈量的距离,将他抛进了这诡异的境地。
一阵剧烈的眩晕骤然袭来,玄霄猛地扶住桌沿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震颤,墙面的雕花隔窗出现了细密的裂纹,那些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,空气中弥漫着木质结构崩裂的细微声响——空间正在破碎。
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进混沌的思绪,他瞬间恍然:
这里或许从来都不是真实的奥赫玛。
.....那这里又是哪里?
可指尖触到的琥珀牌仍带着温润的质感,鼻腔里萦绕的枯花气息、新木的青涩与若有若无的焦糊味,还有心脏被攥紧的钝痛,每一种感官体验都真实得无可辩驳。
裂纹已经爬上了桌角,琥珀牌在震颤中微微晃动,黑白碎片般的画面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他死死盯着那些蔓延的裂痕,瞳孔紧缩:是这诡异的空间真的在崩塌,还是自己仍困在那场未醒的幻梦?
真实与虚妄的界限彻底模糊,让他在眩晕中几乎窒息,连抬手的力气都被抽干。
眩晕如寒潮般翻涌而上,玄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,下意识抬手向虚空一握。
指尖瞬间触到记忆凝晶铸就的终暮,刺骨的寒意顺着指缝钻进皮肉,冻得他指尖发麻,却也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半分。
他猛地将终暮杵向地面,“咚”的闷响中,冰质剑身半截没入地板,冰晶纹路顺着剑身蔓延,与开裂的地面死死嵌在一起,堪堪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。
他弓着腰喘着粗气,寒霜顺着终暮的冰面凝结,在鼻尖凝成细小的冰碴。
无意间抬眼时,终暮冰面折射出细碎的冷光,一道灵光骤然在冰面流转。玄霄瞳孔骤缩,清晰望见冰影里的画面:
终暮裹挟着凛冽寒气翻飞,狠狠撞上一柄短剑,金属碰撞的锐响穿透虚实,短剑应声断裂、碎裂,可那柄短剑的形制、纹路,却在灵光消散的刹那模糊成一团虚影,任凭他拼命回想,也抓不住半分清晰轮廓。
空间的震颤愈发剧烈,裂纹顺着终暮插入的地方疯狂蔓延,他扶着剑柄的手被冰寒冻得发僵,心底疑云却愈发炽烈:
这由自身记忆凝晶铸就的武器,为何会在冰面幻象中击碎陌生短剑?
那柄剑与这场虚实崩塌,到底藏着怎样的关联?
玄霄扶着终暮勉强稳住身形,微微抬头的瞬间,呼吸骤然停滞。
这座曾被泰坦刻法勒庇护、号称“永恒圣城”的奥赫玛,已然沦为黑潮肆虐的末日图景。
空间破碎得如同被撕碎的神谕卷轴,那些多立克柱式的宏伟廊柱拦腰断裂,依山而建的云石天宫崩裂成齑粉。
刻法勒背负的黎明机器早已停摆崩塌,再也无法为圣城带来半分光明,整个天空被浓稠的黑潮染成焦黑,如同破布般遮天蔽日,裹挟着腐臭气息与嘶吼的暗影,吞噬了城邦大半地域。
曾经流淌着法吉娜赐福泉水的豪华浴场,此刻只剩干涸沟壑与扭曲的残骸。
那些划分主池、黎明池、星辉池的玉石栏杆碎成齑粉,漂浮餐台与泉眼剧场的石柱倾颓在黑潮中,再无半分昔日社交欢腾、歌舞不绝的模样。
终暮的冰面映出这死寂的惨状,与记忆中奥赫玛的天光云影、浴场欢腾截然不同。
玄霄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身,胸腔剧烈起伏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,紧贴着苍白的脸颊。
方才那黑潮吞噬奥赫玛的末日图景仍在脑海中盘旋,终暮冰面的刺骨寒意、空间破碎的嗡鸣,还有黑潮里扭曲的暗影,一切都真实得仿佛仍未脱离。
他急促的喘息声打破了夜的静谧,身旁熟睡的阿格莱雅被惊醒。
她揉着惺忪的睡眼,睫毛轻颤间,下意识伸出手臂,柔软的指尖揽住他的脖颈,将温热的身躯贴近他的后背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与担忧:
“怎么了?是做噩梦了吗?”
玄霄的目光扫过熟悉的帐幔,绣着金丝的帘角垂落在床沿,空气中弥漫着阿格莱雅常用的蜜酿香气,与梦中黑潮的腐臭截然不同。
身旁的女子脸颊泛着浅浅红晕,刚睡醒的眼眸含水般清亮,温热的指尖仍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上,带着真实可触的柔软。
他紧绷的肩背缓缓松弛,胸腔的剧烈起伏渐渐平复,直到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——刚才那黑潮吞噬奥赫玛、空间破碎崩塌的末日景象,不过是一场梦。
一场太过真实、虚实难辨,却又在醒来后仍萦绕心头的梦,连终暮的刺骨冰寒,都仿佛还残留在指尖。
可梦中的景象却如烙印般挥之不去——那间挂满祭奠立牌的死寂阁楼,牌位上模糊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,还有黄金裔们相拥后便成永恒离别的画面,阿格莱雅在黄金池中坠落的虚影更是刺得他心口发紧。
后怕与庆幸交织着涌上心头,他再也克制不住,猛地收紧双臂,将眼前的女子紧紧拥入怀中。
力道大得近乎失控,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,印证这份真实的温热并非幻梦,也怕稍一松手,她就会像梦中那样,消失在黑潮与崩塌的城邦里。
阿格莱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微怔,指尖还残留着刚睡醒的暖意,脸颊的红晕顺着耳尖悄悄蔓延。
她捕捉到他怀抱里的颤抖,却误将这份急切归为心意的明朗。
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刚褪去睡意的软糯,又藏着一丝矜贵,贴着他的耳畔轻语:
“终于想通,要让彼此的命运交织了吗?”
话音落下,她抬手环住他的腰,力道温柔却坚定——如同她用金丝编织命运时的谨慎与珍视,既带着半神对羁绊的庄重,又藏着少女初涉的羞涩。
阿格莱雅环着他腰的手臂微微收紧,刚漾开笑意的眼眸忽然掠过一丝轻蹙,语气里褪去了方才的雀跃,添了几分柔弱的依赖。
刚继承浪漫火种的她,神性的矜贵尚未磨平本能的坦诚,贴着他的肩头轻声顿道:
“不过……我现在有点想喝水。”
她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背脊,声音放得更软,带着难以掩饰的不适:
“身体有些沉,腰腹那里隐隐作痛,实在下不来床。你能帮我打一杯温水吗?”
语气里没有过多修饰,既藏着对亲近之人的全然信赖,又带着初涉人间柔软的羞怯,脸颊的红晕未散,眼底却凝着几分真切的不适,让人心生怜惜。
玄霄拥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,眼底的后怕瞬间被茫然取代,他松开些许力道,低头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,眉头紧蹙,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焦灼:
“疼?又怎么了?好好的怎么会疼?”
那份不加掩饰的关心掺着几分无措,全然忘了昨夜的温存。
阿格莱雅被他这副“揣着明白装糊涂”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,眼角眉梢都漾着狡黠的暖意。
她多了几分娇俏的嗔怪,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,声音带着笑意的软糯:
“你自己做的事,难道还在这儿装糊涂吗?”
脸颊的红晕愈发浓重,既藏着初涉亲密的羞涩,又带着对他迟钝的打趣。
玄霄的脑子像是被翁法罗斯的晨雾裹住,迟钝了半拍才顺着她的话往下想——昨夜帐幔间的温热触感、失控的呼吸、她当时隐忍的轻颤,瞬间如惊雷般炸穿混沌的思绪。
他猛地松开拥着她的手,身形微微后仰,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慌乱,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发颤:
“我……我做了什么?”
明明一直恪守着界限,不答应也不赞成这份逾矩的亲近,可昨夜梦中生离死别的恐惧如潮水般推着他,竟让他在清醒与混沌的交界彻底失控。
羞耻与懊恼瞬间淹没了他,指尖攥得发白,喉间发紧:
“我怎么会……怎么能对你做这种事?”
他望着她眼底的羞怯与不适,只觉得自己像个失了理智的畜生,那份刚因她的温热而放下的心绪,此刻又被更深的慌乱与自责缠紧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。
阿格莱雅见他一副满心自责的模样,眼底的狡黠笑意渐渐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包容。
她指尖轻轻抚上他紧绷的眉心,声音平缓而柔软:
“没关系,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”
她微微侧头,脸颊的红晕未散,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安抚:
“身体虽有些酸胀,却算不上难受。”
她没有过多嗔怪,也没有刻意煽情,只是以一种近乎纯粹的坦诚接纳了这份意外的亲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