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懂。”笛飞声打断他，眼神里透着算计，“李相夷那人，最吃‘激将法’。紫禁之巅决斗，这话传出去，江湖上人人都会盯着他。
他若不应，便是坠了‘四顾门门主’的威名；
就连他当皇帝的名声也会被损坏。
他若应了，至少一年内，绝不会对金鸳盟动手——他丢不起那个人，在决斗前搞这些‘小动作’。”
他顿了顿，指节捏得发白：“这一年，足够我恢复功力，也足够我查清是谁在背后搞鬼。等明年八月十五……”
他没再说下去，但殿内的人都懂了。若他能恢复巅峰时期的功力，再与李相夷一战，无论输赢，金鸳盟都能喘口气。
药魔看着笛飞声胸有成竹的样子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，却又忍不住问：“主上，那碧茶之毒……”
“查。”笛飞声冷冷道，“掘地三尺，也要把仿毒的人找出来。敢算计到我头上，就得有死的觉悟。”
烛火摇曳，映着他阴鸷的脸。大殿外，风声呜咽，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。
而那封送往皇宫的信，正快马加鞭地奔驰在官道上，即将搅动起另一池浑水。
临街的茶楼里人声鼎沸，说书先生拍着醒木，唾沫横飞地讲着江湖旧事，偏偏挑的是李相夷当年执剑四顾、名震天下的段子。
“话说那李相夷李门主，一柄‘少师’剑出神入化，单枪匹马闯黑风寨，那叫一个威风！
寨里三百喽啰，愣是近不了他三尺之地，最后乖乖交出赃银，跪地求饶……”
孟舒瑶捧着茶杯，听得眉飞色舞。她明着是听书，眼角余光却瞟着对面的李莲花——这家伙单手支着下巴，眼神落在窗外的街景上，看似漫不经心，嘴角却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鄙视，像是在说“这点事也值得吹半天”。
她眼珠一转，放下茶杯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：“花花，是不是羡慕他呀？”
李莲花收回目光，挑眉看她：“羡慕他什么？
羡慕他当年在江湖上一天打八架，累得倒头就睡？
还是羡慕他现在被困在皇宫里，对着奏折唉声叹气？”
“当然是羡慕他能到处行侠仗义，多潇洒啊！”孟舒瑶故意拖长了调子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。
“你看咱们现在，整天游山玩水，偶尔也该做点正经事。要不，我们俩也一起去行侠仗义？
碰到不平事就管管，遇到坏人就收拾，说不定以后说书先生也会讲‘莲花夫妇’的故事呢！”
李莲花低笑出声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：“什么时候羡慕他了？
再说了，他那叫招摇，走到哪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告诉别人‘我是李相夷’，我可学不来。”
“可你有的时候，比他更招摇啊。”孟舒瑶不服气地反驳。
这人怎么能做到无缝衔接，随时都在说自己年轻的时候的坏话的。
李相夷最大的黑粉头子是李莲花。
李莲花被她说得一愣，随即无奈地摇摇头，眼底却漾着温柔的笑意：“我那不是招摇。”
他凑近了些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我早已学会了平淡度日，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够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，语气认真：“唯独在你的事情上，才愿意‘招摇’几分。
你想要的，你在意的，哪怕是要我在人前露几分本事，又有什么关系？
至于别的事……”
他瞥了眼楼下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样子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：“犯不着那么招摇。江湖太大，是非太多，安安稳稳守着你，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孟舒瑶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，软软的。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。他不是没本事招摇，只是不屑于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浪费精力。他的锋芒，他的在意，从来都只给她一个人。
“好吧，不招摇就不招摇。”她笑嘻嘻地凑过去，在他耳边小声说，“那我们就偷偷行侠仗义，比如……把我那些毒米，悄悄送给该送的人？”
李莲花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：“又惦记你的毒米。小心点，别玩脱了。”
说书先生还在讲着李相夷的传奇，茶楼里的喝彩声此起彼伏。孟舒瑶靠在李莲花肩上，看着窗外流过的人群，心里甜丝丝的。
其实招不招摇，当不当传奇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只要身边有他，哪怕只是坐在茶楼里听书，哪怕只是日复一日地游山玩水，也是别人抢不走的好时光。
至于那些该收拾的坏人……
她摸了摸藏在袖袋里的锦囊，里面的毒米安静躺着，嘴角忍不住又勾起一抹狡黠的笑。慢慢来，总会轮到他们的。
日头渐渐沉了下去，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橘红，又慢慢褪成紫蓝。茶楼里的喧嚣散去，李莲花结了账，牵着孟舒瑶往黄山脚走去。
“晚上爬山，山路黑，得找个向导。”李莲花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影，山尖隐在暮色里，像卧着的巨兽。
孟舒瑶却摇了摇他的手，从行囊里摸出个小巧的琉璃灯：“不用啦，我备了这个。再说了，夜里爬山才有意思，没人挤，还能看星星。”
琉璃灯里点着根特制的蜡烛，风吹不熄，亮得很。
李莲花拗不过她，只好牵着她的手，顺着蜿蜒的石阶往上走。
夜里的山风带着凉意，吹得路旁的松树“沙沙”作响，偶尔有夜鸟惊飞，翅膀划破寂静，倒添了几分野趣。
石阶上长着些青苔，走起来滑溜溜的，李莲花便走在外侧，把她护在里侧，一步一步踩得稳稳的。
可是越往上面走，就越来越陡峭，并且台阶几乎看不见了，有的只有一个洞。
有的什么都没有。
“你听，有泉水声。”孟舒瑶停下脚步，侧耳细听。果然，不远处传来“叮咚”的水声，清冽得像玉珠落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