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斯莱斯一路狂飙，车速稳稳飙到一百码。
风从车身两侧呼啸掠过，像在追着风奔跑。
不到十分钟，车子便驶入了港城最南端的山庄大门。
熟悉的园林景致在眼前飞速掠过。
黎墨城一边疾驰，一边连续按响喇叭。
门卫刚探出身来，他油门一踩，车子便像箭一般冲过岗亭，直直扎进蜿蜒的车道。
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这半个月，他在内地奔波不停。
但他从未喊过累，也从没抱怨过一句。
可只要一想到衿衿，心口就像被一根柔软的绳子轻轻拽了一下。
每次他回家，她都像只欢快的小蝴蝶，扑腾着小短腿，一路飞奔过来。
有好吃的糖果，她总悄悄藏起一半，攥在小手里。
等他回来才献宝似的捧出来，仰着脸说：“大哥哥，我给你留的！”
累了的时候，她就蹭到他怀里，小脑袋靠在他胸口。
“抱抱，我要听故事。”
非要他讲完睡前故事才肯乖乖去睡觉。
这丫头，就是个小太阳。
她用最简单的方式，一点一点，把他心里那些冷清的角落，全都照亮了。
妹妹多好？
那些弟弟，小时候就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。
衣服脏得像刚从泥地里打过滚，头上还挂着草屑。
如今长大了些，非但没变文静，反而更爱惹是生非。
跟他们比起来，妹妹简直就是上天赐下的小天使。
她不会吵闹，不会打架，只会依偎在你身边。
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，都嫌太短。
他冲进东院，一眼就看见她坐在摇马上，晃着小腿，哼着不成调的歌儿。
脚步刚踏进东院的门槛，他的目光便立刻被院子中央的那道小小身影吸引住了。
衿衿正骑在红漆木制的摇马上。
两条穿着粉色小袜子的腿一前一后地晃着。
她微微歪着头，小嘴一张一合，哼着一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董谣。
调子断断续续，还跑得老远，却唱得格外认真。
那一刻，他心里的空洞，被瞬间填满了。
他站在院门口，静静地望着她。
看着衿衿无忧无虑的样子。
他忽然觉得，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纯粹的温暖。
他没喊她，只是轻手轻脚走近。
笼子里的鹦鹉被惊动，扑棱棱飞起来盘旋。
小衿衿一抬头，正要说话。
她听到动静，立刻停下摇马，转过小脑袋望向门口。
一双温热的大手，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“猜猜我是谁？”
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。
“大哥哥！”
她立刻就笑了，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，麻利地从摇马上蹦下来。
黎墨城蹲在地上，张开双臂，把她稳稳抱住。
他抬起手，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她圆鼓鼓的脸颊。
接着，他把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。
那一刻，他闭了闭眼。
随即，他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笑。
她被他下巴上的胡渣扎得咯咯直乐。
“大哥哥，你终于回来啦！”
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，小脸贴在他肩头。
“对不起，让衿衿等太久了吧？”
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，掌心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滑下。
屋里传来脚步声。
黎老夫人拄着乌木拐杖，从屋里缓步走出。
她穿着深青色的褙子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神情严肃。
目光一扫，见只有黎墨城一人回来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
她没多寒暄，也没问路上辛苦。
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。
她最关心的，始终是衿衿的身份归属问题，那是关系到孩子未来的大事。
黎墨城却连眼皮都没抬。
他并没有因为老夫人的质问而慌乱。
“我去让黎墨冰跑腿了。”
他依旧没松开环抱着衿衿的手，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。
黎墨冰是最小的弟弟，做事稳重又听话。
派他去办这种琐事，最合适不过。
而他，只想在这里，再待一会儿。
黎墨城抱着衿衿，一屁股坐进那张老旧却舒适的摇椅里。
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，随着他的动作晃动。
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。
盒子表面镀着一层淡金色的金属光泽。
四角镶嵌着细小的珍珠。
盒子不大，刚好能被衿衿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整个包住。
小衿衿好奇地捏着那玩意儿。
小脸凑得近近的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。
她翻来覆去地捣鼓着，左看看，右瞧瞧。
还拿小鼻子闻了闻，可就是找不着怎么开。
她的小眉头皱成一团，嘴巴嘟着。
黎墨城也没催，只是蹲在她身边，膝盖微弯，一只手撑在膝盖上，另一只手指着盒子侧面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按钮，一点点耐心地教她。
“看，这里，轻轻一按，就开了。”
紧接着，一段轻快的音乐从小盒子里蹦出来。
衿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她咧嘴笑了，笑得毫无保留，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。
牙还没长齐，中间还缺了一颗，更显得天真可爱。
“呀！会唱歌！会唱歌！”
“原来这么玩啊！”
她惊喜地喊出声，小手又按了一次，音乐再次响起，她兴奋地晃着脑袋，手舞足蹈。
“咯咯咯，太好玩啦！”
她笑得停不下来，小脸涨得通红，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盒子。
黎老夫人在边上坐了快十分钟了。
她坐在一张藤编的扶手椅上，背挺得笔直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。
等了半天，他一句正经话都没接。
进门后连个招呼都不打，一句话不说就抱起孩子。
她终于忍不住，搬了张小木凳往旁边一坐，离得更近了些。
“你就让阿冰一个人去办户口？那是多要紧的事！万一出纰漏呢？耽误了孩子的入学，将来影响的是她一辈子！都这么大个人了，做事就不能动动脑子？非得让人事事替你操心？”
黎墨城依旧没吭声，手也没停。
他左掏掏口袋，右掏掏，像是变魔术似的。
先掏出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，娃娃穿着粉色的小裙子。
接着又摸出一个会发光的小熊。
他把这两个小玩意儿全塞进衿衿怀里。
小姑娘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。
“我和你说话呢！你听见没有？”
黎老夫人声音陡然拔高，脸上浮现出愠怒。
“人越老越不把你当回事了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！还有，你刚从外面回来，风尘仆仆的，一身汗味儿，热气腾腾的，别沾到我孙女身上！小孩子皮肤嫩，闻了这味儿该不舒服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