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
莫怕。殷梨亭停在宋青书身前,黄泉路上,六叔随后就到。
不要!宋青书面目扭曲地哭嚎着,身子像离水的鱼般徒劳挣扎。
殷梨亭猛然阖眼,剑刃破空而下。
他怕再迟一刻,自己就会心软。
嗤——
利刃划过咽喉。
宋青书身子一颤,重重栽倒。
王眉峰微动。
虽说一切尽在掌控,但见宋青书殒命当场,仍不免感慨。
少侠。殷梨亭强忍悲痛转身,临行前,容我说几句?
请讲。
多谢。殷梨亭朝灭绝师太拱手,师太,烦请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武当,莫要为难王少侠。
殷六侠放心。灭绝正色应道。
虽然殷梨亭的生死令她心中不忍,但自尽的诺言终究是他亲口许给王的。
局外之人,实在不便多言。
多谢师太。殷梨亭拱手致谢,继而面向王:王少侠,青书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。但请相信这只是他个人行径,绝非武当指使。本派百年清誉,断不能毁于他手,望少侠莫因此对武当抱有成见。
王心知肚明。
对方是怕他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。
沉吟片刻,他开口道:武当声誉如何,非你我能定夺,江湖自有公论。殷六侠不必过虑。若真如你所言,武当上下皆严于律己,自当受人敬重。但倘若都如宋青书这般,纵使我将武当夸得天花乱坠,怕是也无人信服。
殷梨亭颔首:少侠所言极是。先前确是殷某思虑不周,在此向少侠赔罪。
说罢深施一礼,猛然拔剑就要自刎。
殷六侠且慢!
周芷若突然出声喝止。
殷梨亭剑势一顿:周姑娘还有指教?
周芷若转向王:这位少侠,看在我为你作证的份上,能否饶过殷六侠?他实则是被宋青书蒙蔽,本身也是受害者。殷六侠在江湖素有侠名,就此殒命实在可惜。
殷梨亭闻言一怔。
未料周芷若竟会为他求情。
此时灭绝师太也道:少侠,贫尼以为小徒所言在理。可否也给贫尼三分薄面,饶过殷六侠?
周芷若出言相求,本在王意料之中。
武当派对周芷若有恩,这位心地纯善的姑娘自然不会坐视殷梨亭遭遇不测。
至于灭绝师太主动求情,不外乎两个缘由:一是殷六侠尚有利用价值,二是想让武当欠下峨眉人情。毕竟殷梨亭在武当派地位举足轻重。
不过最终决定权仍掌握在王手中。
......
王嘴角微扬,对灭绝说道:师太多虑了,即便没有周姑娘和您的说情,我本就不打算为难殷六侠。我虽非什么正人君子,但好歹明白是非曲直。整件事都是宋青书所为,理应由他承担后果。
灭绝含笑应道:王少侠深明大义,令人钦佩。但她的目光中却暗藏深意。原本想藉此让武当欠下人情,不料王这番话让她的盘算落了空。
这让灭绝不禁懊悔先前的作壁上观。若当时选择支持王,如今就能获得武当更大的感激了。
师太言重了。王转而看向卫壁:卫公子, ** 已明,你可以安心了。
卫壁郑重行礼:多谢王少侠救命之恩。从今往后,卫壁与红梅山庄上下但凭差遣,绝不推辞。
听到这番话,灭绝眼神微闪,目光落向王。
按卫壁所言,只要王点头应允红梅山庄充当前哨,她此行的目的便算达成了。
她望着王,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。
毕竟与王素不相识,贸然开口未免唐突。
可若白白错失良机,又实在心有不甘。
“卫公子言重了。”王连忙摆手,“举手之劳不足挂齿。”
他转而看向周芷若:“说来还要感谢周姑娘仗义相助,若非周姑娘直言,事情恐怕难辨 ** 。王某在此谢过。”
“王、王少侠太客气了。”周芷若脸颊微红。
王含笑:“并非客套。卫公子知恩必报,王某也非薄情之人。日后周姑娘若有差遣,尽管吩咐便是。”
灭绝闻言,目光骤亮。
正愁如何向王开口,机会竟主动送上门来。
王察觉灭绝神色,嘴角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方才那番话,本就是刻意说给灭绝听的。
至于用意……
他环视众人:“夜色已深,诸位早些安歇,余事明日再议吧!”
说罢抱拳告辞,转身离去。
众人见状,只得各自散去。
……
峨眉派安顿的院落内。
周芷若被唤入灭绝房中。
隔壁屋的丁敏君目睹此景,紧咬朱唇,眸中恨意翻涌。
无人察觉这暗涌的嫉恨。
房中。
灭绝凝视芷若:“可知为师唤你所为何事?”
“师父是想让 ** 去寻王,商议红梅山庄充当前哨之事吧?”周芷若轻声答道。
纵使天真,这般浅显的道理她依然了然于心。
灭绝展颜一笑:“你可愿答应?”
周芷若略显迟疑。
方才王才说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,此刻便去索求,岂非显得太过急切。
然而此刻她心底忽生一个想法——若她开口,王定不会拒绝。
这念头来得突然。
连她自己都一怔。
她亦不解这份笃定从何而来。
莫非是因王待她的与众不同?
“怎么,不愿?”灭绝眉头微蹙:“芷若,为师知晓此举略显唐突,但眼下形势你也明白,故而无论情愿与否,此事你都必须去做,可明白?”
“ ** 明白,明日便去寻他。”周芷若低声应道。
对师父之命,她素来难以推辞。
“甚好,且去歇息吧。”灭绝面露欣慰。
“ ** 告退。”周芷若正欲离去。
忽闻灭绝再度发问:“芷若,宋青书与卫壁之事发生在他们院中,你怎会恰巧目睹全程?”
周芷若身子一僵:“ ** 散步时偶然得见。”
“嗯,去吧。”灭绝微微颔首。
周芷若这才转身回房。
沿途心事纷乱。
师父临别之问是何用意?
莫非起了疑心?
若被师父怀疑,该如何是好?
种种思绪翻涌不息。
直至踏入房中仍未察觉,王正端坐其间。
待她走到案前坐下,方才惊觉身旁有人。
初时一惊,继而神情稍松,望向王:“你怎在此处?”
王未答,反问道:“方才在想什么?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。
究竟何事能让周芷若这般失魂落魄?
踌躇片刻,她还是向王道出了忧虑。
峨眉派的日子并不顺遂。
即便得灭绝师太青睐,她在门中仍缺乏威信。
常年寡言的性子让她既无挚友,亦难觅知音。
细细数来,竟只剩王一人可诉衷肠。
这令她对王的情愫,悄然生出几分微妙。
......
王闻言轻笑,温声宽慰:师太不过随口考校,不必挂怀。
当真?她眸中泛起光彩。
既已选定你做下任掌门,这些琐事何须忧虑?王点头。
周芷若讶然:你竟知晓此事?
此事发生在赴红梅山庄前,正是这份期许让她对师太的询问格外忐忑。
早说过一直在留意你。王笑意更深。
少女耳尖微烫,低头绞着衣角。
倒是你那丁师姐,更该提防。
丁师姐?她疑惑抬眸,为何要防她?
王暗自摇头。
这般纯善心性,难怪原着里总被丁敏君欺凌。所谓黑化,不过是 ** 至绝境的困兽之斗罢了。
幸好有他在,周芷若大概不会堕入魔道了。
“我说错什么了吗?”周芷若被王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当然错了。”王摇头道,“我问你,在你之前,师傅最看重的是谁?”
“丁师姐。”周芷若不假思索。
平日里灭绝师太事务繁忙,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丁敏君这位大师姐带领她们练功,毕竟丁敏君的实力在众 ** 中最强。
“那现在呢?”王继续追问。
周芷若沉默了。
因为灭绝师太明确说过,丁敏君的性子不适合执掌门户,这才转而重点栽培她。如今,她才是师傅最器重的人。
王接着说道:“丁敏君心胸狭窄,你夺了她的地位,今天又锋芒毕露,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?”
周芷若依然不语。
虽然情感上不愿承认,但理智告诉她,王的分析很可能成真。
半晌,她抬眼看向王:“那你觉得,我该怎么办?”
她既不愿伤人,也不想任人欺凌。
王微微一笑。
能问出这句话,说明她已对自己有了几分信任,这倒是件好事。
他略作思忖,答道:“以你的性子,主动害人肯定做不出来。你只需按兵不动,我会在暗中护着你。”
周芷若心头泛起一丝甜意。
这么多年,他就是这样默默守护着她的吗?
她轻声问道:“你不会伤害师姐吧?其实她待我一直不错。”
“放心,看在你的面上,我自有分寸。”王笑了笑。
周芷若点点头,望着他欲言又止:“那你……”
她想说“是不是该回去了”,夜已深,她也该歇息了。
王抬手制止了她的推辞: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,安心睡吧。
周芷若一脸惊讶:我不是要...
脸皮薄很正常,王接过话头,特殊情况将就下,我不会乱来。
周芷若一时语塞。
话已至此,再坚持反倒显得不近人情。毕竟这个默默守护她的男人,确实待她极好。
可...屋里只有一张床,你怎么办?她的声音轻了几分。
你睡,我调息即可。王语气平静,这些年习惯了。
周芷若心头一震:你每晚都修炼?
联想到先前见识过的实力,她忽然明白了这份修为从何而来。这般刻苦,难怪功力深不可测。
差不多吧。王说得轻描淡写。
周芷若凝视着他,没再作声。每多了解一分,便更觉此人出众。曾经心心念念的张无忌,此刻竟显得黯淡了几分。而这个守在她身旁的身影,却在心底渐渐明亮起来。
那...我先休息了。她挪到床沿坐下,却迟迟未躺下。余光瞥见端坐的王,作为未出阁的姑娘,同处一室实在令她手足无措。
察觉到她的窘迫,王突然起身:我还是出去吧。
“不必了,昆仑巅终年飞雪,外头寒气刺骨无火可暖,你还是在此处歇息罢!”周芷若语速飞快,话音未落便已钻入床榻,素手一扬将纱帐严实合拢。
帷幔垂下隔开视线,见不到那人身影,她才觉心头那抹异样渐渐散去。
王唇边掠过一丝笑意,盘膝而坐开始调息。
不多时。
纱帐后传来怯生生的轻唤:“你...已入定了么?”
“尚未。”王唇角微扬,“难以成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