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乱流席卷的仙凡交界地带,韩林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,坠入一片由破碎法则与混沌气旋交织而成的死寂虚空。眉心那枚凝聚了凡界本源、众生愿力与混沌道韵的【伐仙印】虚影,如同燃尽的星辰,彻底黯淡、隐去。体内,那曾浩瀚如海的【混沌本源道胎·伐仙印】形态,此刻萎缩成一粒微尘,道胎本源近乎枯竭,散逸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本源气息,便归于沉寂。混沌点,那驱动一切奇迹的源泉,亦耗尽至零,再无半分留存。
“噗——”
韩林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,神血在空中蒸发,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。他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意识沉沦的瞬间,他仿佛听到了凡界亿万生灵遥远的、汇聚而成的祈愿低语,如同温润的溪流,轻柔地包裹着他沉寂的道胎种子,延缓着本源的彻底消散。那是他以自身为桥梁,烙印在仙界,留给故土的最后馈赠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数月,或许是数年。韩林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漂浮。他“听”不到,也“看”不到,但能“感知”到。感知到自己那粒微小的道胎种子,正吸附着稀薄的混沌气,以及…来自凡界的、那缕坚韧不拔的祈愿本源。种子并未死去,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,等待着复苏的契机。混沌点归零,意味着他暂时失去了掷骰改变命运的能力,失去了那逆天的外挂。此刻的他,脆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儿。
**【道胎种子·沉寂】状态激活。本源修复进度:0.01%。混沌点储备:0。恢复需:海量混沌本源,或…凡界众生愿力深度共鸣。】 一个冰冷、无机质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,那是系统最后的、也是最基础的守护机制。
韩林的意识微微波动,却无力回应。他只能沉寂,等待。
仙界,通天神庭。
昔日煌煌神光笼罩的宏伟殿宇,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、压抑的死寂之中。无数仙神悬浮于空,气息萎靡,神魂黯淡,不少神只身上还残留着被【伐仙印】法则侵蚀的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纹路,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九天之上,那面象征仙界至高权柄的“天道仲裁镜”,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,映照出的不再是井然有序的仙界疆域,而是大片区域法则紊乱、本源黯淡的惨状!
“秩序神王…陨落了!”
“界膜…被强行凿开!”
“仙界本源节点…被凡界意志烙印侵蚀!正在崩溃!”
“那个蝼蚁…他竟敢…竟敢做到这一步?!”
议论声如同毒蛇,噬咬着每一位幸存仙神的神经。秩序神王,仙界镇守界膜的擎天之柱,就这么陨落于一个凡界修士之手!仙界最后的守护大阵,非但未能镇压来犯者,反而被其重创,导致仙界本源根基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!耻辱!前所未有的耻辱!
殿宇中央,一座由纯粹仙光凝聚而成的、威严无比的王座之上,一道身影缓缓凝聚。祂气息古老、浩瀚,仿佛承载了仙界亿万年的道则,正是仙界名义上的最高意志集合体——“天道仲裁者”!只是此刻,这意志的光辉也黯淡了许多,镜面上的裂纹,正是其本源受损的体现。
“够了。” 天道仲裁者的意志声音冰冷,不带丝毫情感,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压,“追究责任,已无意义。当务之急,是止损,是清除污染,是…抹除那个凡界的烙印,断绝后患!”
“如何清除?!” 一位气息残存的神只嘶声问道,“那烙印,已与节点本源深度融合,强行抹除,等同于自断臂膀!而且,那个韩林虽力竭,但其留下的‘道印’,已化作凡界修士心中的图腾!我等若再大举入侵,必将引发此界所有生灵的同仇敌忾!”
“不错!” 另一位老牌真仙沉声道,“凡界在韩林的引导下,本源复苏,众生愿力凝聚。我等若再行杀戮,只会将他们彻底逼上绝路,沦为与吾等不死不休的死敌!届时,仙界虽强,亦将陷入无休止的泥潭!”
天道仲裁者沉默着。众仙所言,句句属实。强行抹除烙印,代价太大;放任不管,烙印如同毒瘤,不断侵蚀仙界本源,并可能孕育出更强大的反抗力量。一个韩林虽倒,但其点燃的火种,已燎原!
“传朕旨意!” 天道仲裁者意志陡然凌厉,“第一,封锁仙凡边界!动用‘弥天幻阵’,隔绝两个界域的一切感知与能量交换!断绝凡界众生意志的渗透,阻止烙印进一步蔓延!第二,派遣‘天道巡狩使’,携‘净化神雷’与‘本源锁链’,潜入凡界,定位烙印节点,尝试进行定点净化与抹除!第三,启动‘仙源复苏计划’!不惜代价,抽取其他附属界域的本源,修复受损节点,稳固仙界根基!第四…寻找‘伐仙印’的破绽,研究其法则构成,炼制克制之物!”
一道道命令,如同冰冷的铁链,捆缚在幸存仙神的心头。封锁、净化、掠夺、研究…每一步都艰难无比,且充满风险。但为了仙界的存续,他们别无选择。
“是!” 众仙齐声应诺,声音中充满了沉重与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惶。
凡界,青岚宗山门外的一处隐秘山谷。
这里曾是韩林引导本源复苏的起点之一。此刻,谷中灵泉潺潺,瑞气升腾,无数新生的灵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。谷中央,一块不起眼的青石上,一名身着粗布麻衣、面容坚毅的青年盘膝而坐。他叫石磊,曾是青岚宗一名资质平庸的外门杂役,韩林逆转神雷、净化灵脉时,他就在附近采集草药,亲身经历了那场神迹。
此刻,石磊双目紧闭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并非在修炼,而是在…感受。
“嗡…”
一声极其微弱的、如同种子萌发的嗡鸣,自他眉心深处响起!一丝微不可查的、带着混沌气息与凡界本源印记的暖流,自他眉心涌出,瞬间流遍四肢百骸!石磊浑身剧震,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!
“这…这是…” 他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无比精纯、仿佛与整片大地都连在一起的力量,感受着识海中那枚烙印着山河草木、生灵祈愿的微小印记,激动得浑身颤抖!“是前辈!是韩前辈留下的道印!它在…它在选择传承者!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,大陆各处,凡是曾被韩林亲手引导本源复苏、或是在逆转神雷中沐浴过众生愿力光辉的地方,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!一些心性坚韧、对韩林充满孺慕之情、或在灾难中得到过韩林间接庇护的修士、甚至凡人,都感应到了体内那缕微弱的道印暖流,以及眉心处悄然出现的、与韩林类似的混沌印记雏形!
“道印共鸣!众生愿力…在筛选新的载体!” 青岚宗那位白发长老,站在山巅,感应着天地间细微的变化,老泪纵横,狂喜道:“前辈未死!他的意志,他的力量,他的守护之道…在凡界,在我们之中,延续下去了!”
凡界,没有陷入绝望。韩林的沉寂,反而点燃了亿万生灵心中不屈的火焰!无数修士开始自发地聚集,交流感悟,尝试沟通那微弱的道印,研习韩林留下的、关于引导本源、汇聚愿力的法门雏形。一股全新的、以守护和自强为核心的修行热潮,在废墟之上,悄然兴起。韩林留下的,不仅是力量,更是一种精神,一种道统!
混沌的休眠之地,韩林的意识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。
他“看”到,凡界的土地上,无数生灵在废墟中站起,他们眉心闪烁着微光,汇聚着新的祈愿,如同繁星点点,试图穿透混沌的阻隔,向他传递力量。他“听”到,仙界的天道仲裁者意志森然,派遣巡狩使,携带着冰冷的净化神雷,试图抹除他留下的烙印。他还“感知”到,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,再次在他识海深处响起。
【检测到凡界众生愿力深度共鸣…道胎种子·复苏进度:0.1%。】
【检测到仙界净化神雷锁定烙印节点…道胎种子·危机预警:低。烙印与本源融合度高,神雷净化效率低下,反刺激本源韧性。】
【混沌点储备:0。恢复条件:凡界众生愿力共鸣度≥10%,或吸收蕴含混沌本源的仙界‘天道碎片’。】
韩林的意识微微波动。他明白了。他并未真正死去。他化作了凡界众生不屈意志与守护之道的一个“道种”,沉寂在混沌之中。凡界的祈愿,是滋养他的甘霖;仙界的威胁,是刺激他成长的风雨。而系统,依旧在,只是功能简化,默默守护着这颗微小的种子。
“仙界…” 韩林的意识发出无声的低语,带着冰冷的决意,“你们留下的烙印,我会一一抹去。你们施加的伤痛,我会百倍奉还。待我道种重燃,混沌归来之日…便是尔等神国,彻底崩塌之时!”
沉寂的道种,在亿万生灵的祈愿暖流滋养下,在仙界净化神雷的刺激下,开始缓慢地、坚定地,汲取着力量。复苏的倒计时,已然开启。
山高水长,道种沉寂。但凡界的星火,已燎原;仙界的震惶,已难掩。韩林的回归,只是一个时间问题。而那枚深烙仙界的凡界印记,将是他归来时,最锋利的矛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