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千魂的声音，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诅咒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。
随着他最后一句“给我开”的嘶吼，那三颗本已半融合的灵脉之心，在他精血与逆转的混沌之力浇灌下，猛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。
黑、金、青三色灵光疯狂交织，不再是融合，而是以一种极其暴烈的方式互相排斥、冲撞。
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，以墨千魂为中心，轰然炸开！
“疯子！”龙夭夭瞳孔一缩，下意识地催动与骨鲸之间的精神链接，想让这个大家伙挡在自己身前。
然而，骨鲸的反应比她更快。
在墨千魂逆转力量的瞬间，它那巨大的白骨头颅便猛地抬起，两轮幽蓝的魂火死死锁定住墨千魂。它张开巨口，发出一声愤怒而威严的咆哮。
这一次，咆哮声没有化作音波攻击，而是在它身前形成了一道由纯粹魂力构成的、半透明的巨大屏障，将龙夭夭和凌清玄稳稳地护在了身后。
轰——！
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，狠狠撞击在魂力屏障之上。
整片怨魂海，连同周围的空间，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，剧烈地扭曲、震荡。
黑色的海水被撕扯出无数道巨大的裂口，露出底下更加深邃、更加虚无的黑暗。
岸边，赵天恒等人结成的剑阵，在这股能量风暴的余波冲击下，瞬间土崩瓦解。
所有弟子都如遭重击，齐齐喷出一口鲜血，被狂暴的气流掀飞出去，重重地摔在黑色的沙滩上，生死不知。
风暴的中心，墨千魂的身影在狂乱的能量中若隐若现。
他以燃烧自己为代价，强行撕开了魔渊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空间壁障。
只见他身后那片扭曲的空间，被硬生生扯开了一道巨大的、不规则的裂口。
裂口的另一端，不再是昏暗的怨魂海，而是一片通红的世界。
滚烫的岩浆如同河流般奔腾，炽热的空气让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扭曲，无数暗红色的火星从裂口中喷溅而出，落在漆黑的海水里，发出一阵阵“滋滋”的声响，蒸腾起大片带着硫磺味的白色水汽。
那里，正是魔渊第二层——熔岩狱。
“龙夭夭……我在下面，等你！”
墨千魂用尽最后的气力，朝着龙夭夭的方向，留下一个怨毒无比的眼神。
他的身体，在能量风暴的裹挟下，化作一道残影，被那道空间裂口猛地吸了进去。
随着他的消失，那道巨大的空间裂口也开始迅速收缩、弥合，最终消失不见，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灼热气息，以及那片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怨魂海。
能量风暴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
当一切重归平静，怨魂海的海面上，只剩下龙夭夭、凌清玄，以及那头如同山脉般巨大的骨鲸。
龙夭夭看着墨千魂消失的方向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又让他跑了。
而且，还是用这种自残的方式，强行开启了下一层的通道。
这家伙，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，每一次都以为能踩死他了，结果他总能用更恶心的方式逃掉，顺便再给她添堵。
“前辈！”
岸边传来狐璃焦急的呼喊声。
龙夭-夭转头望去，只见狐璃正带着几名妖族精锐，从忘忧林的方向匆匆赶来。
他们显然也是被刚才那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的。
看到岸边横七竖八、不知死活的正道弟子，狐璃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指挥手下的妖族，开始救治那些受伤的弟子。
龙夭夭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，便收回了目光。
一群拖油瓶，死了才好。
她现在更关心的，是那头骨鲸。
她能感觉到，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中，骨鲸为了保护她，消耗了大量的魂力，连额骨上那个龙形印记的光芒，都黯淡了几分。
骨鲸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，它缓缓转过巨大的头颅，两轮幽蓝的魂火静静地看着她，魂火深处，流露出一丝疲惫。
它张开巨口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鸣。
那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威严，反而带着几分……委屈？
像是在向主人邀功，又像是在抱怨自己受了累。
龙夭夭看着它这副“人性化”的模样，心头那股烦躁感，竟莫名地消散了几分。
她撇了撇嘴，语气不善地说道：“行了，知道你辛苦了。”
说着，她伸出手，掌心再次浮现出一滴金色的龙血。
这一次，她主动将龙血按在了骨鲸的额骨上。
龙血融入龙形印记，印记的光芒瞬间明亮了几分。
骨鲸发出一声愉悦的低鸣，巨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龙夭夭，动作小心翼翼，生怕伤到她分毫。
凌清玄站在一旁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，眼神复杂。
他收起了仙剑，走到龙夭夭身边，目光投向那片已经平静下来的怨魂海。
“墨千魂逃入了熔岩狱，我们必须尽快追上去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，“不能给他任何喘息和恢复的机会。”
龙夭夭“嗯”了一声，算是同意。
可问题是，这怨魂海无边无际，他们根本不知道熔岩狱的入口在何处。
墨千魂是强行撕开空间壁障进去的，那个入口早已消失。
而这片海，似乎能压制神识，他们根本无法探查太远的距离。
就在她思索之际，身旁的骨鲸，再次发出了一声低鸣。
它庞大的身躯，缓缓下沉，直到那宽阔平坦的、由白骨构成的脊背，与龙夭夭脚下的海面齐平。
同时，一股温和的精神意念，传入了龙夭夭的脑海。
“上来……我……送你们……过去……”
那意念断断续续，却清晰地表达了它的意思。
它知道去往熔岩狱的路，并且，它要载他们过去。
龙夭-夭愣住了。
她看了一眼骨鲸那堪比一座小型广场的脊背，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凌清玄，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。
“喂，”她用手肘碰了碰凌清玄，“想不想体验一下，骑鲸渡海的感觉？”
凌清玄看着她眼中那藏不住的、如同孩子般的新奇与兴奋，清冷的眼眸中，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。
“固所愿也。”
龙夭夭轻哼一声，脚尖一点，率先跃上了骨鲸的脊背。
脚下的骨骼触感坚硬而冰冷，却异常平稳，丝毫没有在海面上的晃动感。
凌清玄紧随其后，稳稳地落在她的身旁。
骨鲸似乎对能载着自己的新主人而感到十分高兴，它发出一声悠长的鲸鸣，那声音传遍了整片怨魂海。
所有残存的怨魂，都像是接到了君王的号令，纷纷沉入海底，不敢再露头。
随即，骨鲸那庞大的身躯，开始缓缓调转方向。
它并没有立刻加速，而是先游到了岸边。
狐璃正指挥着手下，将最后一名受伤的弟子包扎好。
看到那如同山脉般的骨鲸靠近，所有妖族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，神情紧张。
“别紧张，”龙夭-夭站在鲸背上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，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，“它现在是我的人。”
狐璃看着站在鲸背上，意气风发的龙夭夭，和她身旁风姿卓绝的凌清玄，一时间竟有些失神。
这两人站在一起，乘着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巨兽，真像是神话里走出来的人物。
“你们这是……”狐璃回过神来，仰头问道。
“去追杀墨千魂。”龙夭夭言简意赅，“这些拖油瓶就交给你了。”
狐璃点了点头，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道：“魔渊之中，危机四伏，你们两人……”
“放心，”龙夭夭打断了她的话，脸上露出了一个肆意的笑容，“现在，该担心的，是墨千魂了。”
说完，她拍了拍脚下的骨鲸。
骨鲸会意，不再停留。
它那庞大的身躯，猛地一摆尾，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，朝着怨魂海的深处，疾驰而去！
速度之快，竟在漆黑的海面上，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。
狐璃站在岸边，看着那道迅速远去的白色身影，久久没有言语。
她身旁的一名妖族护卫，忍不住感叹道：“龙夭夭前辈……真是……深不可测。”
狐璃闻言，嘴角却勾起一抹苦笑。
深不可测？
或许吧。
但在她看来，那个看似疯癫的龙女，只是在用一种最笨拙、最激烈的方式，去对抗她那不公的命运罢了。
……
骨鲸的速度，远超龙夭-夭的想象。
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。
那片死寂的黑色海洋，在脚下迅速延伸。
龙夭夭盘腿坐在骨鲸的脊背上，单手托着下巴，看着远处昏暗的天际线，心情莫名地有些……不错。
这种掌控着强大力量，乘风破浪的感觉，让她有种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的错觉。
这可比窝在龙族圣地，或者混在魔门里，有意思多了。
凌清玄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，白衣随风猎猎作响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，清冷的侧脸，在魔渊昏暗的光线下，仿佛一尊完美的玉雕。
两人之间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安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龙夭-夭突然开口，打破了沉默。
“喂，凌清玄。”
“嗯？”凌清玄转头看她。
“你说，”龙夭夭的金瞳，在风中微微眯起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，“等抓到墨千魂，我把他交给你，让你带回仙界，风风光光地当你的大英雄。然后，我再当着所有人的面，把他从你手里抢走，当着你的面，把他撕成碎片。”
“你猜，到时候，那些敬你爱你的仙门百家，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？”
她的声音里，充满了恶劣的、看好戏的趣味。
她在描绘一幅，将他从云端拉入泥潭的画面。
凌清玄静静地听着，脸上没有丝毫波澜。
他只是看着她，那双清冷的眼眸，比这怨魂海还要深邃。
许久，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好。”
龙夭-夭脸上的笑容，僵住了。
“什么？”她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我说，好。”凌清玄重复了一遍，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只要你高兴。”
龙夭夭呆住了。
她设想过他会愤怒，会斥责，会跟她讲大道理。
她唯独没有想过，他会说“好”。
只要她高兴？
这是什么见鬼的回答！
一股无名之火，瞬间从她心底窜了上来。
她猛地站起身，一把揪住凌清玄的衣领，将他拉到自己面前，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瞪着他。
“凌清玄！你是不是有病！我是在说，要毁了你的名声！要让你成为三界的笑柄！你听不懂吗！”
两人靠得极近，她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，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松木气息。
凌清玄任由她揪着，没有反抗。
他只是垂眸，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愈发艳丽的脸，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金瞳。
然后，他缓缓抬起手。
就在龙夭-夭以为他要推开自己的时候，他的手，却轻轻地，落在了她的头顶。
他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一样，温柔地，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“名声于我，皆是身外之物。”
他的声音，低沉而清晰，穿透了呼啸的风声，落入她的耳中。
“夭夭，这世上，唯你，最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