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砚舟站在警局走廊，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。他没去擦，也没动。袖口裂了道口子，布料吸了水，贴在皮肤上冰凉。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，是林夏发来的消息：U盘数据已备份，赵德柱的审批记录能对上。
审讯室门开了，警察探头出来：“齐医生，可以进来了。”
他点头，抬脚走进去。屋里灯光白得刺眼，照在对面那人脸上。李强坐在铁椅上，手铐扣在桌角，衣服湿了一半，眼神还是硬的。看到齐砚舟进来，他嘴角扯了下：“又见面了。”
齐砚舟没说话，把文件夹放在桌上，翻开第一页。上面贴着一张照片——三年前市一院护工纠纷案的档案截图，李强的名字清清楚楚写着，旁边备注“因举报药品替换被辞退”。
“你不是例行检查。”齐砚舟开口，“你是来拿东西的。赵德柱答应给你十万，让你今晚动手抢U盘。但他没告诉你，那里面早就换了内容。”
李强冷笑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齐砚舟合上文件夹，靠墙站着。他闭上眼。
三秒。
画面来了。
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站在公交站台，书包带子断了一根，用胶布缠着。她低头看表，手腕上有一块烫伤疤，位置和李强右虎口的Y形疤痕完全对应。镜头拉近，她胸前挂着第三小学的校牌，名字叫李晓雯。
预演结束。
他睁开眼，声音没变：“你女儿上周刚转学第三小学，班主任姓陈。她现在吃的抗过敏药，每月两千八。你老婆在超市生鲜区打工，工资三千五，还得付房租。”
李强呼吸重了些，但没抬头。
齐砚舟往前走一步：“赵德柱答应给你钱，可他女儿一年在国外花一百多万。你觉得他会为了你，冒被查的风险？”
李强猛地抬头：“你们没有证据！”
“我不需要证据。”齐砚舟说，“我只要把你的身份信息匿名发给学校资助办，她下季度的助学金就没了。贫血指标已经超标，校医明天会通知家长签字用药。你不签字，孩子就得停课。”
李强手指攥紧了铁桌边缘，指节发白。
齐砚舟转身朝门口走：“你说，你是替赵德柱扛到底，还是争取立功减刑，好好陪女儿长大？”
屋里安静了几秒。
李强声音哑了：“我说……我都说。”
齐砚舟停下，回头。
“赵德柱让我今晚必须拿到U盘。他说里面有他篡改药品审批的原始记录，涉及神经外科、心内科和急诊科三个科室。他还给了我一份名单，是帮他做假账的财务人员。”
齐砚舟拿出手机，打开录音功能，放在桌上。
“继续。”
“U盘原本藏在他办公室保险柜里，密码是他女儿生日。但他知道你要查，就把真数据拷出来，交给我保管。今晚让我带人去仓库找替身盒子，只要拿到编号b-17、c-09、d-03里的一个就行。”
“他知道我会设陷阱？”齐砚舟问。
“他知道你聪明。”李强苦笑，“所以他让我带人分批进，万一被抓，也能拖时间让他销毁其他证据。”
齐砚舟点头，把录音文件命名“赵德柱指使销毁药品审批原始记录”，点击发送。收件人有三个：市纪委专案组邮箱、周正海律师的私人账号、林夏的工作备份邮箱。
手机震动两下，回执到了。
他收起手机，看向警察：“他说的这些，我都录下来了。可以作为污点证人处理吗？”
警察点头：“如果供述属实，配合调查，可以申请从轻。”
李强突然抬头：“我女儿明天体检……能不能别让她知道？”
“只要你如实交代，没人会找她麻烦。”齐砚舟说，“助学金也不会停。”
李强低下头，肩膀松了下来。
齐砚舟走出审讯室，外面走廊空荡。他靠在窗边，玻璃上有水汽，外面雨小了，路灯亮着，映在地上像碎金。
手机又震。
林夏发来一张截图：药监局系统显示，Zt-804批次镇痛宁备案号无效，生产厂商为无资质作坊。另一条消息跟着进来：“老师，张明刚才打电话问赵德柱在哪，语气很慌。”
齐砚舟回了个“嗯”，把手机放回口袋。
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，周正海提着手杖走上来，西装没湿，应该是开车来的。他推了推眼镜：“都录完了？”
“录完了。”齐砚舟说，“赵德柱这条线断了。接下来该轮到王德发背后的人。”
周正海点头：“刘振虎的动作不会慢。你得准备好。”
“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齐砚舟说，“他们想用钱压事，我就用事实砸回去。”
周正海看了他一眼：“你还穿着湿衣服。”
“忘了换。”
“你这样回去会感冒。”
“没事。”齐砚舟笑了笑，“我习惯了。”
两人没再说话。走廊尽头传来开门声，一名女警走出来，手里拿着笔录本：“齐医生，还需要您做个正式证词。”
齐砚舟应了一声，跟着她往另一间屋子走。
路过服务台时，前台警察正在接电话。他听见对方说了句：“记者？让他们等明天吧，今晚不接受采访。”
齐砚舟脚步没停。
屋里的灯亮着，桌上有纸笔。他坐下，开始陈述。
“我是市一院外科主任齐砚舟。今晚两点左右，我在医院地下器械库发现三名可疑人员非法闯入。经确认，为首者为原护工李强，受赵德柱指使，意图抢夺医疗备案资料……”
他说得很稳，一字一句，清楚明白。
讲到一半，手机又震了一下。他没去看。
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，才拿出来看了一眼。
是岑晚秋发来的消息：“花店门口有人拍照，像是记者。你要不要过来？”
齐砚舟盯着那行字，没回。
他把手机翻过来，屏幕朝下扣在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