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，那条来自赵小慧的短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没有回复，甚至没有多看第二眼。
办公室里，他把手机随手扔回给王德发。
王德发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。
“峰……峰哥……”
“钱……钱真的……到了？”
林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他只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，指了指电脑屏幕。
屏幕上，是一副高清的京州卫星地图。
“回神了。”
林峰的声线平直。
“该干活了。”
王德发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艰难地开始转动。
他凑过去，看见屏幕上用红色的标记圈出了几大块区域。
“峰哥，这是？”
“城东工业园区，这块最大的，我要了。”
林峰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。
“还有高新区这边，连在一起的三块地，我也要。”
王德发看着那几片巨大的红色区域，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。
每一块，都足以盖起一座规模庞大的工业城。
“峰哥，这……这得走土地拍卖流程吧？挂牌，竞价……没个一年半载下不来。”
林峰转过椅子，看着他。
“谁说要等一年半载？”
“现在，拿起你的电话，打给市土地资源局的一把手。”
王德发的呼吸一滞。
“打……打给一把手？”
“告诉他，我叫林峰，星宇集团的林峰。一个小时之内，我要看到这几块地的全部资料，送到我这间办公室。”
王德发的手开始发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是一种混杂着荒诞和亢奋的激动。
“峰哥，人家……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啊？”
“你就告诉他，我们星宇集团，要在京州建厂，建京州有史以来最大的高科技生产基地。”
“问他，这个方便，他给还是不给。”
“如果他不给，让他准备好跟李达康书记解释，为什么京州的投资环境这么差。”
王德发抬起头，他懂了。
这不是请求，这是通知。
这不是商量，这是命令。
仗着谁的势？
仗着那刚刚到账的，能把整个京州买下来的，五百亿美金的势！
仗着李达康书记现在恨不得把他们供起来的势！
“还有。”
林峰没给他消化吸收的时间。
“打给规划局，所有建厂相关的审批流程，要绿色通道里的特快专递，今天就要批文。”
“打给建设局，新厂区所有的配套工程，电力、通讯、供水、道路，一个月内，必须全部到位。”
“打给环保局，我们用的是全球最先进的环保技术，让他们别拿那些老掉牙的标准来浪费我们时间。”
王德发拿着自己的手机，感觉那东西烫得吓人。
他看着林峰那张年轻却毫无波澜的脸。
不，这不是砸人。
这是用钱，调动一座城市的权力，为自己开路。
“去吧。”
林峰转回电脑前，开始在屏幕上勾画厂区的初步设计图。
“打完电话，把菲欧娜他们请出去，告诉他们，合同细节，我的律师会去找他们谈。让他们准备好迎接我们派过去的技术指导和生产监督。”
王德发走到走廊，看着还瘫坐在地上，眼神空洞的菲欧娜，还有她身后那群失魂落魄的华尔街精英。
他努力让自己那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一点。
“菲欧娜女士，林总让我通知各位，你们可以回去了。”
“关于代工合同的具体条款，我们的法务团队会和你们总部对接。”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，前两天的憋屈和羞辱，在这一刻，加倍奉还。
“另外，请贵公司尽快做好准备，迎接我们星宇集团派驻的技术、生产、品控、财务……全方面的监管团队。”
“希望我们，合作愉快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这群人，转身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。
他翻出通讯录，手指悬在一个号码上。
市土地资源局，局长办公室。
电话拨通了。
“喂，你好，哪位？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男中音。
“您好，请问是土地局的黄局长吗？”王德发。
“我是，你哪位？”
“黄局长您好，我是星宇集团，我叫王德发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一下。
“星宇集团？林总？”
“对。”王德发挺直腰杆，“林总让我们通知您一声，我们集团计划在京州建设一号生产基地，看上了城东工业园和高新区的几块地。”
“林总的意思是，一个小时内，想看到这几块地的全部资料，送到我们公司来。”
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重。
“小同志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？土地出让是有严格程序的……”
王德发打断了他。
“黄局长，林总还说，李书记对我们这个项目非常关切，也非常关心京州的营商环境和办事效率。您看，这个资料……我们是现在派人去拿，还是您派人送过来？”
电话那头，又是一阵死寂。
这一次，沉默的时间更长。
足足十几秒后，黄局长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威严不见了，多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“王……王助理是吧？你看，这事……我马上就办！我亲自带队，把资料给林总送过去！您看方不方便，把地址给我一下？”
挂断电话，王德发靠在墙上，长长地出一口气。
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。
一个电话，就让一个正厅级的局长，变得如此客气，甚至带着一丝讨好。
他不再犹豫，迅速拨通下一个号码。
“喂，规划局的张局长吗？我是星宇集团的……”
……
京州市委，第一会议室。
李达康推门而入，他身后的秘书把门关上。
会议室里，几十个京州各部门的一把手，还坐在原位，一个个正襟危坐，大气不敢出。
刚才那种压抑和猜测的气氛，在李达康走进来的一瞬间，达到了顶点。
李达康走到主位，双手撑着桌面，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同志们！”
“刚才会议暂停，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紧急通报。”
他环视全场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。
“我市，将迎来建市以来，规模最大、技术含量最高、投资额最惊人的一个超级项目！”
“星宇集团，决定将其全球第一个，也是唯一一个智能义肢超级工厂，落户我们京州！”
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。
李达康手一挥，压下所有声音。
“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，但是，这个项目的体量，超出了你们所有人的想象！”
他没有提那五百亿美金的事，那太惊世骇俗，他怕这群人的心脏受不了。
他只需要让他们明白一件事。
“现在，我宣布几项决定！”
“市土地资源局！”
被点到名的黄局长一个激灵，站了起来。
“星令如山！星宇集团要哪块地，你就给哪块地！今天之内，必须把所有手续办完！”
黄局长满头是汗，他刚刚还在电话里跟王德发打官腔，此刻只觉得后背发凉。
“是！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“市规划局！”
规划局的张局长也赶紧站起来。
“所有审批流程，给我开绿色通道！特事特办！今天下班前，我要看到批文放在我的办公桌上！”
“是！书记！”
“市建设局！”
“……”
李达康一口气，把所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点了个遍。
他最后重重一拍桌子。
“我把话放在这里！这是我们京州百年不遇的机会！谁，敢在这个项目上，掉链子、打官腔、讲条件、伸手要好处！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谁，就地免职！市纪委的同志，会亲自去你家，请你去一个该去的地方，好好喝茶！”
“现在，全体都有！”
“散会！立刻去办！”
……
傍晚。
京州这座城市，结束了一天的喧嚣，逐渐归于平静。
刚从血汗工厂下班的工人，拖着疲惫的身体，挤上回城乡结合部的公交车。
大学城的招聘会上，刚毕业的大学生，拿着一叠简历，脸上写满对未来的迷茫。
夜市里，一对夫妻守着自己的小吃摊，计算着今天微薄的收入，为孩子的学费发愁。
没有人知道，一场足以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风暴，正在酝酿。
突然。
所有人的手机，在同一时间，发出“嗡”的一声震动。
一条来自“京州发布”官方公众号的特别推送，弹了出来。
公交车上，那个疲惫的工人下意识点开。
招聘会场，那个迷茫的大学生也点开了手机。
小吃摊前，正在收摊的夫妻，也好奇地凑到一起。
街道上，所有正在走路的、等车的、聊天的市民，几乎都停下脚步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。
市中心广场那块最大的户外广告牌，正在播放商业广告的画面，突然黑屏。
几秒后，一行巨大的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文字，出现在屏幕上。
【星宇集团京州一号基地正式启动建设】
【现面向全社会，公开招聘】
【首批招募：两万名员工】
【工种不限，经验不限】
【基本待遇：月薪一万起，八小时工作制，周末双休，五险一金，提供食宿，带薪年假……】
一瞬间，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公交车上，那个工人死死地盯着“月薪一万起”这几个字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他一个月累死累活，也才三千块。
招聘会场，爆发出一阵惊呼，无数大学生疯狂地涌向出口，他们要去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。
小吃摊前，那对夫妻互相看着对方，看到了彼此瞳孔里的狂喜和希望。
公告的最下方，是一行加粗、鲜红的大字。
【明早九点，光明峰广场，现场报名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