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东省的天，在这一天，似乎格外清朗。
星宇集团总部大楼前，气氛却与晴空万里截然不同。
沙瑞金站得笔直，他身边的高育良，金丝眼镜后的视线也罕见地没有游移，而是定定地看着远处公路的尽头。
再往后，是汉东省一众叫得上名号的头面人物。
他们彼此间没有交谈，只是静静地站着，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分量。
几辆普通的黑色公务轿车，组成一个低调的车队，平稳驶来。
没有警车开道，没有鸣笛。
车停稳。
走在最前面的沙瑞金，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。
后车门打开，一个穿着深色夹克，面容普通的男人走了下来。
他就是李云飞，国安部的部长。
他身上没有任何外放的气场，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。
紧接着，让高育良心脏停跳半拍的一幕发生了。
祁同伟，从李云飞的同一辆车上，走了下来。
他站在李云飞身后半步的位置，姿态自然，仿佛他本就该出现在那里。
高育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他注意到，周围其他同僚看向祁同伟的视线，已经带上了完全不一样的色彩。
那是敬畏，是探究，甚至是一丝……忌惮。
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。
从林峰那个电话开始，到山水集团的倒台，再到昨夜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暴。他以为祁同伟是在下棋，一步一步为“汉大帮”谋取利益。
现在他懂了。
祁同伟不是在下棋，他早掀了汉东这张桌子。
“瑞金书记，让你久等了。”李云飞与沙瑞金握手，声音平稳。
“李部长客气了，欢迎来汉东指导工作。”沙瑞金回握，言语简洁。
李云飞的视线扫过众人，最后定格在站在人群最后，穿着一身休闲装的林峰身上。
“你就是林峰同志？”
林峰上前一步，不卑不亢。“李部长，我是林峰。”
“好。”李云飞点点头，没有多余的寒暄，“时间宝贵，开始吧。首长还等着听汇报。”
一句话，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……
星宇集团的中心，与其说是实验室，不如说是一个未来科技的展示馆。
没有繁琐的介绍，林峰直接请出一位测试者。
那是一位在边境冲突中失去左腿的退伍老兵，面容刚毅，只是眉宇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。
他穿着一条普通的运动短裤，那条由特殊合金与仿生材料构成的“凤凰”殖装义肢，充满了科技感，又与他健壮的右腿完美融合。
“跑两圈，然后跳上那个台子。”林峰只说了几个字。
老兵点点头，下一秒，他动了。
他从静止到奔跑，衔接流畅，没有任何迟滞。
他在宽阔的展厅内高速奔跑，转弯，急停，最后在众人面前，单腿发力，轻巧地跳上了一米高的展示台，稳稳站住。
那条机械义肢仿佛是他身体原生的一部分，足底的传感器与地面的每一次接触，都精准无比。
接着，他在一张桌子前停下。桌上，放着一枚生鸡蛋。
他弯下腰，金属构成的五根手指，灵巧地将那枚脆弱的鸡蛋捏起，举到众人面前，然后稳稳放回。
整个过程，没有一丝抖动。
展厅里，一片死寂。
高育良看着这一幕，他第一次真切地理解了，为什么泛美集团愿意付出五百亿美金，只为一个贴牌资格。
这不是商品，这是奇迹。
李云飞没有被这些表演吸引，他走到老兵面前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他问。
老兵的嘴唇动了动，这个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的硬汉，眼眶竟有些发红。
“报告首长，我感觉……我的腿又回来了。”
李云飞点点头，转向林峰，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。
“核心材料？能量模块续航？量产良品率？成本压缩空间？”
他的每个问题，都直指核心，与市场无关，只与国家战略有关。
“钛七合金与高分子聚合物，全部自主研发。”林峰的回答平静得可怕，
“标准能量模块支撑七十二小时高强度运动。目前良品率百分之九十九。成本，还有百分之三十的下降空间。”
李云飞脸上的肌肉绷紧了。
自主研发，百分之九十九的良品率。
沙瑞金在旁边补充道：“星宇集团承诺，三年内，为全省所有因公致残的警员和消防员，免费提供‘凤凰’。”
李云飞转向沙瑞金，又转向祁同伟。
祁同伟适时开口，声音沉稳：“厅里已经和星宇集团成立了联合安保小组，确保核心技术万无一失。”
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高育良在一旁看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们掀翻了桌子，直接走进了另一个赛场。
“去看看另一个。”李云飞说。
……
地下三层，合金铸造的安全门厚重得如同潜艇舱门。
在这里，高育良和其他省领导，被礼貌地拦在了外面。
只有李云飞，沙瑞金，祁同伟三人，跟着林峰走了进去。
巨大的空间里，只有一束光从天花板打下，照亮了中央那个钢铁造物。
“龙脊”。
它不像“凤凰”那样追求与人体的和谐，它就是一件纯粹的战争机器。
外挂的装甲模块，遍布全身的液压传动杆，以及背后那个狰狞的动力背包。
它静静地立在那里，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凶兽。
“负重三百公斤，可进行五十公里越野。双臂可提供五百公斤的额外抬举力。外挂装甲可抵御七点六二毫米口径步枪弹的近距离射击。”
林峰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。
“它不是用来创造奇迹的，它是用来制造压倒性优势的。”
他顿了顿，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。
“在现有生产线满负荷运转的情况下，一周时间，我们可以武装一个标准配置的满编团。”
绝对的寂静。
李云飞的呼吸，停了。
沙瑞金下意识地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祁同伟的胸膛，在剧烈地起伏，他似乎看到了一支无法被战胜的队伍。
李云飞绕着“龙脊”走了一圈，他伸出手，用指关节叩了叩那冰冷的装甲表面，发出“铛铛”的闷响。
他戎马半生，见过无数尖端武器，但没有任何一件，能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冲击。
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首长会亲自过问。
他也终于明白，之前联合能源集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，在这样的绝对实力面前，是多么的可笑和无知。
“好。”
很久，李云飞才吐出这个字。
“非常好。首长知道了，会很高兴。”
这是他能给出的，最高的评价。
……
顶层的会客室里。
气氛与刚才的肃杀截然不同，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。
“瑞金书记，同伟同志，你们汉东省，这次是给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啊。”李云飞端着茶杯，语气里满是赞许。
沙瑞金笑了笑：“是林峰同志自己的努力。”
祁同伟看向林峰，欣赏和骄傲毫不遮掩。
所有人都很高兴，所有人都很满意。
除了林峰。
李云飞注意到了。
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近乎完美的年轻人，脸上没有喜悦，没有激动，甚至没有一丝如释重负。
他的表情，还是和刚见面时一样，平静。
仿佛刚才展示的，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。
这种反常，让李云飞这样的人，都感到了一丝不安。
他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打破了房间里热烈的气氛。
“小林同志。”
所有人的交谈都停了下来。
“你为国家做了巨大的贡献，我们都很欣慰。”李云飞的语速放缓，
“‘凤凰’解决了民生疾苦，‘龙脊’奠定了强军基石。我们都很满意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。
然后，他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问题。
“可是……”
他直直地看着林峰，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探究意味。
“你觉得，这还不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