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漪灵官的到来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。她话不多,行事却极有章法。在楚渊亲自引领下,她大致参观了轮回空间的核心区域——控制中枢、审判光轮、试炼副本入口,以及那最为瞩目的转生池。
她看得仔细,听得认真,但对空间内热火朝天的“业务”景象,并未表露任何倾向性的评价,只是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,关乎规则细节与能量流转,显示出其在魂魄管理方面深厚的功底。
楚渊全程保持着热情而坦诚的态度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甚至主动开放了部分非核心数据供其查阅。他深知,对于这位代表平心娘娘的“观察使”,最好的策略就是展现价值与透明。
就在楚渊准备邀请安漪前往专门为她准备的清幽殿宇稍作休憩,进一步深入交流时——
一股宏大、威严,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“急切”与“愠怒”的圣威,毫无征兆地降临轮回空间外围!
这圣威不似平心娘娘那般平和包容,也不似通天教主那般锐意张扬,而是带着一种“理所应当”的度化与索取之意,正是西方教二圣之一,准提道人!
空间外围的防御屏障自主激发,玄黄光芒流转,将那浩瀚圣威抵挡在外,但整个空间依旧微微震颤,所有魂魄与房客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压抑。
转生池畔排队的魂魄们一阵骚动,脸上露出惊恐之色。
安漪灵官清冷的面容上,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停下脚步,静静望向虚空。
楚渊眼底闪过一丝“果然来了”的冷光,但面上却瞬间堆起惊讶与热情,身形一闪,便已出现在空间边界的光幕之后,对着外界虚空拱手道:
“不知准提圣人法驾亲临,楚渊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!圣人快快请进,晚辈这轮回空间虽陋,却也备有清茶……”
“楚渊!”
虚空中,准提道人的身影并未完全显现,只有一道模糊却威压无尽的身影轮廓,以及那回荡在规则层面的愠怒道音,直接打断了楚渊的客套话。
“休要惺惺作态!汝在此私设轮回,扰乱阴阳秩序,更以邪术蛊惑魂魄,截流本应入我西方净土的善信魂灵,此等行径,**不合规矩**!汝可知罪?”
声浪滚滚,带着圣人质问,直冲空间核心。若非空间此刻有地道印记加持,玄黄玉盘稳固,又有转生池带来的海量功德滋养,只怕这一下就要规则动荡。
空间内的魂魄们听得瑟瑟发抖,连李清风、岩蟒等人都面色凝重,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安漪灵官依旧静立,目光在楚渊和外界那道圣人虚影之间流转,沉默得像一尊玉雕。
楚渊脸上那“热情好客”的笑容丝毫未减,反而显得更加“诚恳”,他微微直起身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无辜:
“圣人此言,真是让晚辈惶恐,又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他摊了摊手,开始发挥其“巧舌如簧”的本色:
“第一,此方轮回空间,乃后土娘娘身化轮回,感天地功德而生,又得平心娘娘亲自认可并赐下地道印记,共商共建轮回新秩序,乃是得了‘官方认证’的,何来‘私设’一说?此乃合规合法之举啊!”
“第二,晚辈所作所为,皆是依据魂魄生前功德业力进行审判,引导其进入最适合的轮回通道。那‘转生池’,更是为了提升魂魄转世质量,稳固洪荒轮回,此乃有益天地、有功于万灵之大善举,天道都降下功德嘉奖,何来‘扰乱秩序’、‘邪术蛊惑’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空间内那些因为听到“西方净土”而有些骚动的魂魄,声音提高了几分,清晰传入每一个魂魄耳中:
“至于圣人所说的‘截流善信魂灵’……更是让晚辈委屈了。”
楚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“苦笑”:“来到此地的每一位魂魄,皆是因其自身因果牵引,自愿选择接受审判,自愿选择是否使用‘转生池’服务。晚辈从未强迫,更未阻拦任何魂魄前往西方。一切,都是**自由选择**,**自愿交易**。”
他看向准提虚影,语气变得不卑不亢:“圣人,莫非觉得,魂魄连选择自己认为更有利的转生方式的权利都没有吗?还是说,只有入了西方,才叫‘合规矩’?这洪荒轮回的‘规矩’,莫非是西方一家定下的不成?”
这一连串的反问,条理清晰,有理有据,更是隐隐将问题拔高到了“魂魄自主选择权”和“轮回规则话语权”的层面。直接将准提“不合规矩”的大帽子,巧妙地反扣了回去,还暗指西方教霸道。
空间内,那些原本有些惶恐的魂魄,听到楚渊这番话,尤其是“自由选择”、“自愿交易”几个字,顿时安心了不少,看向楚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认同。
准提虚影周围的圣威明显波动了一下,显然被楚渊这番“诡辩”气得不轻。他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牙尖嘴利,更将他与平心娘娘、甚至天道的认可都搬了出来,让他一时难以从大义上直接碾压。
“巧言令色!”准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,“轮回大事,岂容你如此儿戏,以利相诱!”
“圣人此言差矣。”楚渊立刻接口,笑容可掬,“提升魂魄质量,乃是功德无量的正经事,怎能说是‘利诱’?若圣人觉得此法不妥,西方教亦可推出更好的服务,良性竞争,共同促进洪荒轮回事业发展嘛!晚辈欢迎之至!”
他这话,简直是在准提的心头火上又浇了一瓢油。西方教若能轻易弄出“转生池”这种东西,还用得着来这里跟他废话?
“你……”准提气息一滞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旁观的安漪灵官,忽然向前迈了一小步,对着外界虚影微微欠身,清冷的声音响起:
“安漪奉平心娘娘法旨,在此观政。适才楚空间主所言,确为此地运作实情。魂魄去留,依其自身意愿与功德业力判定,并无强迫之举。此乃娘娘认可之试点。”
她没有偏袒任何一方,只是陈述了她观察到的事实,并点出了“平心娘娘认可”这个关键点。
这话一出,准提虚影沉默了片刻。平心娘娘的态度,他不得不慎重考虑。
“……哼!”良久,一声蕴含着无尽憋闷与怒意的冷哼传来,“楚渊,你好自为之!轮回之事,关乎洪荒根本,非是尔等可以肆意妄为之所!”
话音落下,那浩瀚的圣威如潮水般退去,来得快,去得也快,只是那残留的怒意,让所有人都明白,此事,绝不可能就此罢休。
楚渊看着恢复平静的虚空,脸上那“诚恳”的笑容慢慢收敛,化作一丝冷意。
“放心,圣人,晚辈……晓得规矩。”他低声自语,眼神锐利。
他知道,准提这次退走,只是暂时。真正的麻烦,恐怕还在后头。不过,有了平心娘娘这面大旗,以及安漪灵官刚才那句不偏不倚却分量十足的话,他至少有了周旋的底气。
他转过身,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,对安漪道:“让灵官见笑了。一些小小的商业竞争,竟劳动圣人法驾。我们继续?”
安漪深深地看了楚渊一眼,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言喻的光芒,微微颔首:“可。”
风波暂息,但暗流,已然汹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