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些真相,还是让鬼神亲自告诉你为好。”
说罢,年轻鬼的指尖划过虚无的空气。
前方的雾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缓缓向两侧退开,露出一条扭曲的路径。
路面并非实体,踩上去如同踏在流动的云絮上,
脚下时不时传来细碎的碎裂声,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勉强支撑。
白頔攥紧了衣角,指尖有些泛白。
这儿的气息让她感到一阵灵魂上的战栗,却又并不像是对她有敌意的样子。
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灰雾,雾气中漂浮着零星的、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。
仔细看去,那些光点竟是无数破碎的、像是印着画的小碎片,上面闪烁着不同文明的残影。
有金属质感的星际战舰,有古朴的木质宫殿,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生灵在光影中无声呐喊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白頔下意识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。
“是已消散文明的残影。”年轻鬼头也不回,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
“真正的鬼界本就是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缝隙。”
“那些被鬼神入侵的文明,都会在覆灭后留一部分碎片卷入这里,成为鬼界的一部分。”
“其实我们也会选一些足够有潜力的,非鬼力使用者的人在这里,就像你刚才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一样。”
看了许多碎片后,年轻鬼停下脚步,
他低声道:“到了。”
白頔抬眼望去,瞬间愣住了。
没有宏伟的宫殿,没有阴森的祭坛,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。
而在那虚无的正中央,站着一个人。
极其普通的模样,穿着简单的素色衣物,眉眼平和,就像街角随处可见的路人。
可当白頔试图看清他的轮廓时,却发现那身影突然变得模糊。
仿佛化作了一团透明的水汽,下一秒便会彻底消散。
她下意识眨了眨眼,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。
再看去,那人依旧站在原地,眉眼清晰,仿佛刚才的虚无只是错觉。
“这就是……鬼神?”白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年轻鬼退到一旁,轻轻点头。
“祂就在那里。”
“如你所见,祂既存在,又不存在。”
“意识湮灭后,祂只剩下承载着所有记忆的‘程序’,只会回应直接的提问。”
白頔深吸一口气,缓缓向那道身影走去。
每靠近一步,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那不是恶意,而是纯粹的、源于“规则本身”的厚重。
当她站在鬼神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时,终于看清了。
祂的瞳孔没有焦点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、近乎不可见的光雾,光雾中,无数信息流如同闪电般穿梭,却没有丝毫温度。
“你是谁?”白頔下意识问出了第一个问题,话音刚落,她便觉得有些多余。
鬼神的嘴唇没有动,声音却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。
平淡无波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如同机械合成的音效,听起来和系统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:“我是鬼神。”
果然是这样。
白頔定了定神,压下心中的激荡,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核心疑问。
“其他的文明……对于你们,对于鬼界,究竟意味着什么?”
鬼神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,依旧是那机械般的声音:“筛选,抗争,改变。”
“是‘燃料’,是‘屏障’,是‘对抗天命的筹码’。”
“燃料?屏障?”前三个词她之前听过,只不过这怎么又蹦出来了两个新词?
“什么意思?”
“鬼力的存在依赖于情绪,覆灭一个文明,可以得到最多的东西就是情绪,即‘燃料’。”
鬼神的声音微微波动了一下,像是看电视时信号不稳定那样。
“天命以‘*##*&%’为名,肃清&@:¥≡?@;。”
鬼神似乎说了很多,每说一句就会用另一句话补充。
只不过很可惜,不知为何,这些话到了白頔的耳朵中,有一大半变成了乱码。
不过就凭那些她听到的东西,她也能猜个大概。
原来那些消失的文明,并非彻底湮灭,而是以另一种形式,成为了鬼界对抗天命的力量。
情绪,鬼力!
她忽然想起爱德华,想起他的一切生机被天命一一消除的可能。
那样一定也很痛苦吧?
没法儿反抗,只能看着自己的死期一天天的接近。
“那……被天命映射、囚禁的存在,比如爱德华,他们也算‘筹码’吗?”
“爱德华。”鬼神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,直接调取了相关信息。
“阵营‘旅者’的二把手,被天命映射后囚禁于‘深层世界’。”
“死的不能再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那大概是不能救了。
她想起了青。
青也是鬼,鬼神也是鬼,能不能求鬼神救青?
毕竟她的身体还在,之前那个面板上也只是深度睡眠……
“可以帮我救亲吗?”
鬼神的回应依旧简洁,“不能,鬼力是支撑鬼生存的东西。”
“你所说的青,鬼力已经彻底消失了,现在只是带着一丝执念的躯体。”
她沉默了,一股悲伤的情绪又要上来。
可紧接着,她又十分轻而易举的把这份情绪压了下去。
大概是因为她这种的异类本就不应该有情绪这个概念吧。
回忆了一会儿记忆中的青,白頔重新看向鬼神,心中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她想起年轻鬼之前说的“死了但没完全死”,想起天命与鬼神的纠葛,再次开口:
“你说你是鬼神,可年轻鬼说你死了,但没完全死。”
“意识湮灭,只剩程序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鬼神的身影又一次轻微波动,信息流在祂周身流转得更快了些。
“天命拥有彻底抹杀我的力量,而且十分彻底。”
“所以我发动了‘意识剥离仪式’,将核心记忆与规则转化为‘程序’,保留存在的形态,避免被彻底湮灭。”
“即‘死了,但没完全死’。”
白頔的疑惑再次翻涌,“祂为什么这么要抹杀你?”
“你们之间,究竟是什么关系?”
“或者说,祂为什么要猎杀其他的神?”
她忽然想起来了在「无神之地」中,亚大伯斯的简介……
该不会追杀亚大伯斯的,和逼死爱德华,坑死鬼神的,都是祂吧?
“我与天命,同源不同途。”鬼神的声音依旧平淡。
“祂诞生于‘初始规则’,而我是后天登神的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,我只知道祂要抹杀我。”
也就是说天命并不是无理由的滥杀神,而是有目的的……
她看着眼前这道既存在又虚无的身影,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经历。
她作为人存在过,也作为鬼挣扎过。
如今她介于两者之间,是否也与天命对鬼神监视有关?
“我为什么会既不是人,也不是鬼?”白頔问出了这个关乎自身的疑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