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
金融中心A座37层设备间外的走廊里，医疗队的应急灯光在墙壁上投下匆忙移动的人影。王景明医生指挥着医护人员将林逸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担架上，各种生命监测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，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血压稳定，血氧98%，心率72……”年轻医生一边推着担架车一边快速报告，“所有生命体征都在正常范围，但脑波显示深度休眠状态，自主神经活动被抑制了70%以上。”
“维持静脉通路，准备营养神经药物。”王医生语气沉稳，但眼神里依然带着困惑，“回医疗车后立刻做全身断层扫描，我要知道他体内那些异常能量残留到底是什么。”
担架被平稳地推过走廊，秦青鸾紧紧跟在旁边，一只手始终握着林逸的手。苏沐雪在姜浩的搀扶下走在后面，她的脸色依然苍白，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，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姜灵儿走在最后，不时回头看向设备间方向，小声嘀咕：“那些坏人呢？不会还有漏网之鱼吧？”
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——
轰隆隆隆隆……
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从夜空中传来，那声音由远及近，迅速变得震耳欲聋。不是雷声，而是……旋翼搅动空气的声音！
“直升机！”姜浩猛地抬头，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，可以看到远处的夜空中，数个红色的航行灯正在快速靠近。
不是一架，也不是两架。
是整整一个编队！
六架涂装成深灰色、机身上有着暗红色龙形图腾的武装运输直升机，呈战术队形从三个方向向金融中心飞来。它们的旋翼卷起狂暴的气流，将下方街道上的落叶和杂物吹得四处飞扬。每架直升机的舱门都敞开着，可以隐约看到全副武装的身影严阵以待。
更夸张的是，在直升机编队的后方，还有两架体型更大、造型更科幻的倾转旋翼机——那是龙组最新装备的“应龙”高速运输机，能够在垂直起降和高速巡航之间切换，专门用于特种作战和快速部署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姜灵儿扒在玻璃窗前，眼睛瞪得老大，“这阵仗……拍电影呢？”
“是龙组的主力到了。”秦青鸾深吸一口气，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，“雷烈长官……这次是真下血本了。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，为首的那架“应龙”运输机突然降低了高度，直接悬停在金融中心A座顶楼上空。强大的下洗气流将顶楼破洞周围的碎玻璃和杂物吹得四处飞溅，但直升机稳稳地保持着悬停状态。
紧接着，数条速降索从机舱中抛出。
十几个身穿黑色特种作战服、头戴全罩式战术头盔、装备精良到牙齿的身影，以极其专业的姿势顺着速降索快速滑降而下，如同暗夜中降临的死神。他们落地后立刻散开，占据了顶楼的各个战术位置，动作干净利落得令人咋舌。
而最后一个从直升机上滑降下来的身影，格外显眼。
那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，即使穿着作战服也能看出下面虬结的肌肉轮廓。他没有戴头盔，露出一张棱角分明、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刚毅面孔，浓眉下的双眼锐利如鹰。最引人注目的是，他滑降时没有使用速降索——而是直接单手抓住舱门边缘，从二十多米高的直升机上一跃而下！
“砰！”
壮汉稳稳落在顶楼地面上，双脚落地时甚至没有屈膝缓冲，地面的大理石瓷砖以他落脚点为中心，裂开了蛛网般的细纹。他站直身体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，动作随意得像是刚从楼梯上走下来。
“雷长官！”顶楼正在与最后两名“清道夫”精英对峙的黑岩看到来人，立刻挺直身体敬礼。
雷烈——龙组东南大区总负责人，代号“铁壁”——点了点头，目光扫过顶楼的战场。
此刻的顶楼一片狼藉。破碎的玻璃穹顶、散落的设备零件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弹孔，还有角落里那名瘫倒在地、银色面具布满裂痕、七窍流血、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的面具异能者。
剩下的两名“清道夫”精英背靠背站在一根承重柱旁，他们身上都带着伤，但依然保持着战斗姿势，手中的枪械稳稳指向周围。但当雷烈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，两人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。
那是被更高层次的捕食者盯上的本能反应。
“缴械。”雷烈的声音不高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或者死。”
其中一名精英队员咬了咬牙，突然抬起枪口——
他甚至没能扣下扳机。
雷烈动了。
不是快，而是……消失了。
下一个瞬间，他已经出现在那名精英队员面前，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五米缩短到零，仿佛空间被折叠了一般。他伸出右手，食指轻轻点在那名队员的额头上。
“啪。”
一声轻响。
那名队员双眼瞬间翻白，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，手中的枪械脱手落下，被雷烈随手接住。从抬手到倒地，整个过程不到零点三秒。
另一名精英队员的反应不可谓不快，他几乎在同伴抬枪的瞬间就向侧方翻滚，同时扣动扳机扫射——
子弹全部打空了。
不，不是打空。雷烈甚至没有移动，只是抬起左手，五指张开。那些射向他的子弹在距离他手掌半米的位置，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，全部悬停在空中，然后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。
“能量外放……化境宗师？！”那名精英队员失声惊呼，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。
雷烈没有回答。他收回左手，对着那名队员的方向虚握。
“轰！”
一股无形的巨力凭空出现，将那名队员整个身体狠狠按在了墙壁上，他手中的枪械被挤压变形，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墙上的标本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
“带走。”雷烈挥了挥手。
身后的龙组队员立刻上前，专业的束缚装备迅速套在了三名俘虏身上——包括那名昏迷的面具异能者。特别的是，面具异能者被戴上了一个特制的金属项圈，项圈上闪烁着蓝色的指示灯。
“这是‘沉默者’项圈，”一名龙组队员向黑岩解释道，“能持续释放特定频率的能量波，干扰异能者的能力发动。”
黑岩点了点头，看着雷烈的背影，眼神里充满了敬畏。这位长官……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。
雷烈走到破碎的穹顶边缘，俯视着下方的城市。黎明前的微光已经开始在天际晕染，城市依然在沉睡，但金融中心周围的几条街道已经被龙组的人悄然封锁。
“报告长官，”一名佩戴着中尉衔章的龙组军官快步走来，“A座清理完毕，俘虏‘清道夫’成员七人，其中异能者一人，重伤昏迷。我方轻伤三人，无人阵亡。b座及地下停车场清理完毕，俘虏九人，击毙负隅顽抗者两人。”
雷烈点了点头：“善后小组呢？”
“已经就位。记忆模糊化处理小组正在对大厦内所有非战斗人员进行工作，预计一小时内完成。媒体封锁小组已经控制了周边三公里内的所有信号，社交平台上的相关话题正在被引导和降温。市政部门那边已经打好招呼，对外宣称是‘反恐演练意外事故’。”
“做得干净点。”雷烈转过身，“林逸那边怎么样了？”
“医疗队已经将他转移到一层的临时医疗点，王景明医生正在做初步检查。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人……”军官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，“秦青鸾、苏沐雪、姜浩、姜灵儿，还有他的技术员赵刚，都在医疗点守着。”
“秦青鸾……”雷烈挑了挑眉，“秦家的丫头倒是挺上心。走吧，下去看看我们这位差点把自己玩死的‘零号’顾问。”
与此同时，金融中心一层大厅。
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野战医疗点。四辆龙组专用的医疗车呈环形停靠，车上的设备全部展开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移动医院。更多的医护人员正在搭建临时帐篷，准备接收更多伤员——虽然大部分伤员都是“清道夫”的人。
林逸被安置在最中央的医疗车里，身上连接着十几根管线和传感器。王景明医生站在车内的显示屏前，眉头紧锁。
“王医生，结果怎么样？”秦青鸾站在车外，隔着透明车窗焦急地问道。
“很奇怪……”王医生指着屏幕上林逸的三维人体模型，“他的身体…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。你们看这里——”
他放大了林逸胸部的图像：“六个小时前，这里的毛细血管有大规模破裂，肺部有轻微积液，心肌也有轻微损伤。但现在……全部修复了。不是愈合，是修复。就像是……有人用最高明的外科手术配合最先进的生物技术，把这些伤一点一点修好了一样。”
“还有更奇怪的。”他切换到脑部扫描图，“他的大脑活动被抑制在深度休眠水平，这是对的，重伤后身体需要休息。但是……他的海马体、杏仁核、前额叶皮层……这些区域的神经连接正在被重新梳理和强化。这不是自我修复能解释的，这更像是……”
“像是什么？”苏沐雪轻声问。
王医生看了她一眼，眼神复杂：“更像是有人在给他的大脑做‘系统优化’。”
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这时，医疗车的门被拉开，雷烈高大的身影弯腰走了进来。医疗车内部空间本来就不大，他进来后更显得拥挤。
“王医生，情况如何？”雷烈直截了当地问。
王景明立刻挺直身体：“报告长官，患者生命体征完全稳定，身体在以超出常理的速度自我修复，但意识尚未恢复。从医学角度讲，他已经脱离危险，但什么时候能醒……无法预测。”
雷烈点了点头，目光落在林逸平静的睡脸上。他看了几秒钟，突然伸出手，手掌悬停在林逸额头上方约十厘米的位置。
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掌心散发出来。
王医生车上的几个监测仪器立刻发出了警报，屏幕上林逸的脑波图剧烈波动起来。
“长官？”王医生疑惑地问。
“他在抵抗。”雷烈收回手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“即使在深度昏迷中，他的潜意识依然在抵抗外来的精神探查……有意思。”
他转身看向车外的秦青鸾等人：“你们跟我来，有些事情需要了解。”
临时指挥帐篷里，雷烈坐在简易折叠椅上，面前摊开着一台军用级平板电脑。秦青鸾、苏沐雪、姜浩、姜灵儿，以及刚刚从地下指挥中心上来的赵刚，五人站在他对面。
帐篷外，天色已经蒙蒙亮，直升机编队中的两架依然在低空盘旋警戒，其余的已经降落在金融中心周围的空地上。更多的龙组车辆正在驶入，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员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。
“从头说。”雷烈的手指在平板上划动着，上面显示着今晚战斗的各个时间节点和数据记录，“从你们决定在金融中心设伏开始。”
秦青鸾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叙述。
她没有隐瞒，但也没有全说。她讲述了“清道夫”发出最后通牒、他们决定公开宣战、选择金融中心作为战场、以及战斗的全过程。但她巧妙地模糊了林逸能力的细节，只说林逸有一种“特殊的天赋”，能够发现和利用环境的“漏洞”，而这次为了对抗那个面具异能者的干扰，他过度使用了这种天赋，导致自身受到严重反噬。
苏沐雪补充了她在指挥中心的观察和分析，姜浩讲述了地下停车场的战斗，姜灵儿则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怎么用电击网抓“黑刃”队员——虽然最后没抓住。
赵刚展示了部分战斗录像和数据记录，当然，关键的部分已经被他提前处理过了。
雷烈静静地听着，偶尔在平板上记录几笔。等所有人都说完，他抬起头，目光扫过五人。
“所以，林逸在意识到那个异能者的干扰场无法用常规手段突破后，选择了一种……极端的方式，制造了Emp，破坏了干扰场，但自己也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重伤。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秦青鸾点头。
“那个面具异能者，根据我们的初步检测，能力评级至少是A级，而且是非常罕见的复合型规则扭曲类。”雷烈的手指敲击着桌面，“能在他的干扰场里找到破局方法……林逸的能力，看来比我们之前评估的还要特别。”
他顿了顿，突然问：“在医疗队到达之前，是谁在对林逸进行急救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沐雪。
苏沐雪平静地回答：“是我。我学过标准的心肺复苏。”
“只是心肺复苏？”雷烈的目光锐利如刀，“王医生说，林逸体内有一种外来的、高契合度的精神力残留，那股精神力在他的意识修复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。”
帐篷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。
苏沐雪沉默了几秒钟，然后坦然迎上雷烈的目光：“是的。在进行人工呼吸的时候，我感觉到……林逸的意识在求救。所以我不只是输送空气，也尝试用我的精神力去……去呼唤他。”
这个解释半真半假，但听起来合理。
雷烈盯着她看了很久，久到姜灵儿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，他突然笑了。
“苏沐雪，江大物理系天才，高考状元，智商测试158，有过多次‘直觉精准得可怕’的记录。”雷烈念着平板上的资料，“现在看来，你很可能也有某种未觉醒的、或者隐性存在的特殊天赋。有兴趣来龙组做个全面检测吗？”
苏沐雪摇了摇头：“我只是个普通学生。”
“普通学生可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想到用精神力去救人。”雷烈没有强求，转而看向其他人，“你们今晚的表现都很出色。面对‘清道夫’的精锐部队，能打成这样，甚至反杀俘虏了对方这么多人……不愧是林逸选中的人。”
他站起身，走到帐篷门口，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。
“‘清道夫’这次损失惨重。一个A级异能者，两个精英小队，还有外围的辅助人员……够他们肉疼一阵子了。”雷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，“但这只是开始。他们不会善罢甘休，尤其是林逸展现了这样的价值……和威胁。”
他转过身，目光严肃：“从今天起，你们所有人的安全级别提到最高。龙组会安排人员二十四小时保护，不是监视，是保护。‘清道夫’的手段你们见识过了，他们不讲规矩。”
秦青鸾点了点头：“我们需要做什么？”
“林逸醒来之前，什么都不要做。”雷烈说，“好好休息，处理一下自己的伤。姜浩，你的内伤不轻，去医疗队那边做个全面检查。苏沐雪，你的精神力消耗过度，需要专业调理。赵刚，你的技术能力很强，但我们得给你换个更安全的工作环境。”
他最后看向秦青鸾：“秦总，你的商业帝国……可能需要暂时低调一段时间。‘清道夫’的触角很长，他们可能会从商业层面施压。”
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秦青鸾平静地说。
这时，一名龙组军官匆匆走进帐篷，在雷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。
雷烈的眉头皱了起来：“确定？”
“确定。面具异能者在转移途中突然脑死亡，死因不明。医疗官说，他的大脑里被植入了一种生物芯片，一旦被俘超过三十分钟且检测到‘沉默者’项圈的能量波动，就会自动释放神经毒素。”
帐篷里一片寂静。
“清道夫”对自己人也这么狠。
“其他人呢？”雷烈问。
“都做了扫描，没有发现类似装置。可能是只有高阶成员才有。”
雷烈挥了挥手，军官退下。他看向众人，语气沉重：“看到了吗？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敌人。他们不在乎人命，包括自己人的命。”
外面传来直升机引擎启动的声音。
“准备转移。”雷烈说，“林逸需要更专业的医疗设施，我们的总部有最好的设备和专家。你们也可以一起去，或者……回家休息。”
秦青鸾和苏沐雪几乎同时开口：“我跟他去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没有退让。
姜浩和姜灵儿也表示要跟着去。赵刚更是直接：“老大在哪我在哪！”
雷烈看着这群年轻人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有欣赏，有担忧，也有一丝……羡慕？
“那就都去吧。”他最终说，“但记住，到了龙组总部，规矩就多了。不该问的别问，不该看的别看。”
五分钟后，林逸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一架“应龙”运输机上。机上已经改装成了移动重症监护室，各种顶尖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。
秦青鸾、苏沐雪等人被安排坐在后舱。透过舷窗，可以看到下方金融中心的景象——龙组的人员还在忙碌，警戒线已经拉到了三个街区外，几辆市政工程车正在待命，准备天亮后修复破损的建筑。
旋翼开始加速，直升机缓缓升空。
“对了，”雷烈坐在副驾驶位，突然回头说，“林逸昏迷前说的那两个字……你们听到了吧？”
众人点头。
“谢谢。”雷烈重复了一遍，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、温和的笑容，“这小子……还算有良心。”
直升机爬升到预定高度，转向东方飞去。
下方，城市正在苏醒。新的一天开始了，但对于机上的人来说，这一夜，将永远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。
而在金融中心顶楼，那个面具异能者尸体旁，一名龙组的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取下了破碎的银色面具。
面具下的脸，很年轻，不超过二十五岁。双眼圆睁，瞳孔扩散，嘴角残留着黑血。
技术员将面具装进证物袋，突然发现面具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——
“编号：判官-07
所属：清道夫亚洲分部
权限等级：A
处决指令：异常体L-01”
他立刻拍照，将图像上传。
信息通过加密频道，瞬间传回了龙组总部，也传到了正在飞行的直升机上。
雷烈看着平板上的图像，眼神冰冷。
“判官-07……意思是，前面还有六个？”
他低声自语，“林逸啊林逸，你到底捅了个多大的马蜂窝……”
直升机迎着初升的朝阳，向着远方飞去。
新的战斗，其实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