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抹红烧肉的酱汁被冷君瑜用米饭仔细地擦干净，送进嘴里。他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，靠在哥哥身上，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，眼睛因为饱足而显得有些迷离。
桌上的陶碗已经空空如也，只剩下一点油光。空气里还残留着令人回味的肉香，混合着新米饭的清甜气息。
凌初瑶放下筷子，看着两个孩子。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跳跃，映得她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庞似乎也柔和了些许。
她没有立刻收拾碗筷，而是沉默了片刻，目光在冷君睿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、和冷君瑜全然放松的小脸上扫过。
“以前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，打破了饭后的宁静，“是娘不对。”
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块石头。
冷君睿猛地抬起头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，连那丝警惕都被冲散了片刻。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。娘亲……在认错？
冷君瑜也睁大了眼睛，困惑地看着凌初瑶，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哥哥的胳膊。
凌初瑶没有回避他们的目光，她的语气依旧平淡，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，但字句却清晰地传入两个孩子耳中：“让你们挨饿，受冻，害怕……是娘的错。”
冷君睿的嘴唇动了动，想说点什么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他想起黑暗的屋子，冰冷的锁头，身上隐隐作痛的旧伤……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委屈和恐惧，似乎在这一刻被轻轻触碰了一下。
“以后，”凌初瑶继续说道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，“娘会想办法，让你们吃饱，穿暖。”
她的承诺没有华丽的辞藻，没有激动的情绪，只有简单的“吃饱”、“穿暖”两个最朴素的词语。但正是这份朴素，在这种情境下，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力量。
冷君瑜似乎听懂了“吃饱”，小脑袋点了点，依赖地蹭了蹭哥哥。对他来说，能吃到像今晚这样香的肉，不用挨饿，就是天大的好事。
冷君睿却想得更多。他看着凌初瑶，眼神复杂极了。新衣服，香喷喷的肉和米饭，还有刚才打跑坏人的厉害身手……这一切都和他记忆里那个娘亲截然不同。可是，过去的伤害太深，那句“以后”真的可以相信吗？会不会又是什么新的戏法？
他没有点头，也没有说话，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，小手在桌子下悄悄握成了拳头。相信与否的挣扎，清晰地写在他那双过于早熟的眼睛里。
凌初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，并不意外，也不强求。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，尤其是对受过创伤的幼崽而言。
她站起身，开始收拾碗筷，动作利落。
“明天，”她一边将碗叠起，一边像是随口安排般说道，“把新衣服换上。旧的……洗干净收起来。”
这话打断了冷君睿的思绪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柔软的新内衣，又想象了一下明天能穿上完整的新外衣……
一丝微弱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，悄悄钻进了心底。
凌初瑶端着碗走向灶房，油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