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声音……那个就在咫尺之遥的、充满痛苦与自责的声音，将我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彻底击碎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。我以为自己逃到了安全的后台，却没想到，一转身就撞进了主角的休息室。
逃。
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、无声地离开这里。我不能被发现。一旦被他看到，我下午那番公事公办的冷漠言辞，就会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尖刀，将我们之间任何正常交流的可能性都彻底斩断。
然而，我的脚却像被灌了铅一样，动弹不得。那份源于“预知”的、病态的好奇心，以及那份被我强行压抑的、名为“良知”的东西，让我无法就这么一走了之。
我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，从暗巷的边缘探出头。
眼前的景象，让我心脏猛地一缩。
上条当麻背对着我，半跪在地上。他的校服已经破烂不堪，沾满了灰烬，隐约能看到皮肤上的擦伤和燎泡。而在他面前的那个白衣修女——茵蒂克丝。她双目紧闭，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，纯白的修女服上沾染着尘土，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血迹。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人偶，一动不动。
“喂……醒醒啊……”上条当麻的声音带着哭腔，他伸出手，似乎想碰她，却又怕弄伤她，手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，“可恶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如果我更强一点……”
他绝望的低语，像一把锤子，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。
就在这时，他或许是听到了我极力压抑却依然存在的呼吸声，或许是战斗后野兽般的直觉，他的身体猛地一僵，然后闪电般地转过身来。
四目相对。
他的眼神，先是充满了高度戒备的警惕，像一头护着幼崽的受伤野狼。但当他看清我，看清我手臂上那在远处火光映照下，依然清晰可辨的绿色臂章时，他眼中的警惕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抓到救命稻草般的、难以置信的狂喜。
“风纪委员……？”他嘶哑地开口，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，仿佛我是他筋疲力尽时产生的幻觉。
我僵在原地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下午我拒绝他的画面，此刻在我脑中疯狂回放。我该怎么面对他？
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计较我下午的态度了。他眼中的狂喜迅速被更深切的恳求所取代。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我挪动了两步，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：
“是你……求求你，帮帮我！”
我的心，被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。
“她……她为了保护我，受了伤，昏过去了！”他语无伦次地指着地上的茵蒂克丝，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惶与无助，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不能去医院，他们会发现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……”
他没有提魔法，没有提猎杀魔女之王。他只是在用最朴素、最真实的方式，向一个他认知中的“秩序维护者”求助。
一个少年，在请求我帮助一个受伤的少女。
我下午用来拒绝他的所有借口——“私人问题”、“不属管辖”，在这一刻，都显得那么苍白、那么可笑。我所有的退缩和明哲保身，在茵蒂克丝那毫无生气的脸庞面前，都变成了一种沉重的罪孽。
我看着上条当麻那双写满了恳求的眼睛，那里面没有丝毫的责备，只有纯粹的、毫无保留的信任。他信任的不是“佐藤明美”，而是我手臂上这块代表着“守护”的臂章。
我如果再次转身，我将背叛的，就不只是我自己的良知，还有这臂章所代表的一切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那口气息中混杂着烟尘的味道和夜的冰凉。
然后，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，一步一步，坚定地走向他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。
我没有再多说任何废话，径直走到茵蒂克丝身边蹲下，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情况。体温很低，呼吸微弱，但还算平稳。
“情况怎么样？”上条当麻紧张地问。
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，但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让她休息，进行处理。”我抬起头，直视着他的眼睛，用我作为风纪委员所能拿出的、最可靠的语气说道：
“站起来，上条同学。我帮你。”
这一次，我没有再逃避。
我的手，那只只能读取过去的手，此刻正准备触碰一个我曾拼命想要逃离的、波澜壮阔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