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土御门元春】
“……情况就是这样,喵。”
我靠在椅背上,用一种尽可能轻松的语调,开始了最后的陈词。
电话那头是一片深海般的寂静,没有任何回应,甚至连杂音都没有。
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“一个自称佐藤明美的个体,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出现在了上条当麻的浴室里,喵。后续的发展,你手中的报告应该已经详尽记录了,从虚构的教会身份,到常盘台的潜入,再到那场恰到好处的能力者暴走事件……一切都像是在某个既定的剧本上行走。”
我停顿了一下,换了口气。
“不得不说,这次的‘演员’素质相当高。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示弱,什么时候该强势,什么时候该吐露一些似是而非的、关于未来的谶言。她成功地在极短的时间内,让上条当麻那个单纯的家伙对她产生了远超普通室友的在意。尤其是在演唱会后台的那场‘占卜’,简直就是点睛之笔,喵。那不是简单的预言,她知道鸣护艾丽莎的特殊性,足够谨慎地选择了措辞。”
“最终,她的退场也足够华丽。一颗重力子炸弹,一个毫无价值的凶手,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。那个笨蛋跪在废墟前,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近乎野兽护食般的姿态,阻止任何人靠近那些残骸。那几天里,他精神的支柱被抽走了,剩下的只是一个会呼吸的空壳。直到最近,才在那个超电磁炮和鸣护艾丽莎的无心干预下,勉强找回了一点‘活下去’的表象。”
我汇报完了。
关于那个佐藤明美的档案真相,我没有问。我知道,那份先进教育局所谓的“死亡记录”只是她作为素材培养时,在被原型制御注入那些“故事”与人格之前的状态。那个所谓的“克隆体”,不过是计划的备用方案,利用“量产能力者计划”的边角料制造的容器,意识或许与主体相连,但记忆却是独立的。这些东西,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。我只是个负责观察和汇报的眼线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
终于,那个声音响起了。
既像老人又像小孩,既像男人又像女人,既像圣人又像罪人——它没有对我汇报中的任何细节表示出惊讶或满意。
“她被回收了。”那个声音陈述着事实,“第五位截了胡,把她藏了起来。一方通行捡到了备用的那一个。白井黑子查到了边缘,然后被第五位抹掉了相关的记忆。一切都还在轨道上。”
“所以,我接下来……”
“继续观察。”
言简意赅,不容置喙。
“‘幻想杀手’目前正处于一个关键的塑造期。这次的事件,是为了让他第一次直面‘自己的特殊性所带来的无法挽回的失去’,以及‘即便如此也要背负着这份失去前进’的觉悟。这份觉悟,是后续所有计划的基石。佐藤明美的存在,就是为了完成这块基石的奠定。现在看来,效果不错。”
效果不错。
这四个字从听筒里传来,没有一丝波澜。
那个女孩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身体,那个少年撕心裂肺的绝望,在这四个字面前,都那么微不足道。
“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多余,”我忍不住开口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惋惜,“但这种方式,是不是太……”
“土御门。”
那个声音打断了我。
“你的工作,只是工作。”
通话结束了。
指示灯熄灭,房间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。我坐在黑暗里,一动不动。
我挂断通讯,将那张一次性的SIm卡掰成两段,扔进马桶冲走。芯片在水流中打着旋,消失在管道深处,就像那个名为佐藤明美的女孩一样,在这个世界上不留半点痕迹。
这份工作就是这样。
你必须看着你的朋友,你的邻居,那个会陪你在学校一起翻墙的笨蛋,一步步走上那条被铺满荆棘的道路。你不能提醒他,不能帮助他,甚至有时候,还要亲手把那些最尖锐的石子,摆在他必定会踩上去的地方。
理事长需要一个成长起来的“上条当麻”。一个不仅仅是善良,不仅仅是爱说教,而是真正理解了世界的残酷,背负了沉重的牺牲,却依然能挥动右拳的英雄。
为了这个目的,一切都可以被当成燃料。
推开门,七月的夜风混杂着烧烤摊的油烟味和远处商业街的喧嚣扑面而来。这才是人间的味道。温暖,嘈杂,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和生机。
而我,刚刚把一个人间,推进了更深的地狱里。
抱歉了啊,阿上。
我拉了拉衣领,将自己重新融入那片灯火辉煌的夜色之中。
你的不幸,才刚刚开始呢,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