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泽,其名如地。源于幽冥鬼域深处的冥河支流在此处漫延成一片广袤的、色泽如墨的沼泽水域,水面终年笼罩着灰黑色的、带着腥甜腐朽气息的瘴雾。水下暗流湍急,潜藏着无数因死气浸染而异变的凶猛水兽与毒虫。泽中散布着大小不一的“岛屿”——实则是较为坚实的黑色淤泥堆积而成,其上生长着形态狰狞、色泽暗沉的怪异植被。此地死气浓度仅次于冥河沿岸,是噬魂宗经营多年的重要外围屏障与资源采集地。
先锋军此次的目标——东北支流区域,位于黑水泽的东北角,数条较细的冥河支流在此交汇,形成一片水道纵横、暗岛林立的复杂地貌。根据之前获取的情报与天机阁提供的推演图,噬魂宗在此设有三处据点,成品字形分布,互为犄角,分别控制着几处重要的阴魂草采集点和一处小型冥铁矿脉。
出征前,楚瑶光(凌绝)对先锋军进行了进一步整编和强化。从各营选拔出最精锐的两百人组成此次行动的“锋锐营”,由她(他)亲自统领,岳峙、雷震为副。剩余兵力则由月璇真人坐镇大营,负责日常训练、后勤保障及监控后方(尤其是赤阳峰方向)动向。
锋锐营中,除了原本的核心成员,还特别编入了万法仙盟增派的一支二十人“净障队”(擅长净化与防御),金刚寺加派的十名武僧(携带有舍利佛光加持的法器),以及天机阁提供的三名精通堪舆与阵法的辅助修士。楚瑶光(凌绝)采纳了玄机子提供的星象地脉紊乱图,并结合月璇真人的阵法知识,为每位小队头目配备了简易的“避瘴定踪盘”和一套应对突发空间紊乱的应急法诀。
临行前,她在校场做最后动员,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坚毅、或兴奋、或紧张的面孔。
“此行非比毒沼林!黑水泽中,强敌环伺,环境险恶!我要你们记住三点:一,令行禁止,绝不可擅自行动!二,时刻警惕,幽冥之地,危险可能来自任何方向,包括脚下和头顶!三,守望相助,你们是一个整体,伤我同袍者,必诛之!”
“出发!”
两百余道遁光升起,在楚瑶光(凌绝)的带领下,如同一片移动的星云,掠过太玄门上空,朝着南方黑水泽方向疾驰而去。山门中,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这支承载着希望与风险的队伍。
半日后,队伍抵达黑水泽外围。浓重的灰黑色瘴气如同厚重的帷幕,遮蔽了视线与神识。空气中弥漫的腐朽与死寂之意,让不少初次深入此地的修士面色微白。
楚瑶光(凌绝)下令在泽外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扎营,布下隐匿与防御阵法,作为前进基地。她(他)将锋锐营分为四队:甲队由岳峙率领,负责侦查左翼水道与暗岛;乙队由雷震率领,负责侦查右翼;丙队由一名来自万法仙盟战堂、经验丰富的金丹后期修士率领,负责警戒后方与营地安全;她自己(他)则亲率最精锐的丁队,携带天机阁修士与净障队成员,作为机动与支援力量,并居中协调。
根据计划,首日目标是摸清三处据点外围的警戒范围、巡逻规律及地形细节,并不急于接战。
然而,黑水泽的凶险,还是超出了部分人的预料。
岳峙的甲队刚刚潜入左侧一片芦苇丛生的水道不久,便遭遇了一群潜伏在水下的“**鬼面水蛭**”袭击。这些水蛭大如儿臂,口器锋利,含有麻痹神魂的毒素,且能借助水体完美隐匿气息。虽然甲队反应迅速,以火系法术配合剑气将其击退,但仍有两名弟子不慎被咬中,虽及时服下解毒丹药,却也暂时失去了部分战力。
雷震的乙队则在探查一处看似平静的黑色淤泥岛时,触发了岛上天然的“**陷魂泥潭**”。三名弟子瞬间被淤泥吞没,若非雷震当机立断,以雷霆之力轰击泥潭边缘,暂时改变了泥潭的吞噬特性,又有随队的金刚寺武僧以佛光护住被困者神魂,恐怕凶多吉少。饶是如此,救出的三人也元气大伤,神魂受创。
楚瑶光(凌绝)接到传讯后,立刻率丁队前往支援,以幽儿散发的冰寒气息暂时冻结部分危险水域,并指挥净障队净化了周围的毒瘴与怨念,才将两队人马安全带出。
首日侦查,未遇敌踪,却已损兵数人,这让原本因毒沼林胜利而有些浮躁的军心,瞬间沉凝下来。所有人真正意识到,黑水泽绝非善地,稍有不慎,便会付出惨重代价。
入夜,营地笼罩在阵法光晕中,外围是呼啸的泽风与隐约的水兽嘶鸣。主帐内,楚瑶光(凌绝)与岳峙、雷震、以及几位队长复盘日间遭遇。
“鬼面水蛭通常只在死气极浓的深水区聚集,那片芦苇水道死气浓度并不足以吸引如此大规模群体,更像是……被人为驱赶或引导至此。”岳峙脸色凝重。
“陷魂泥潭的触发也过于巧合。”雷震瓮声道,“我们探查时已经足够小心,但那泥潭的‘活性’似乎比记载中要高,吞噬速度极快,像是被什么力量提前激发了。”
楚瑶光(凌绝)目光沉静:“看来,噬魂宗不仅知道我们要来,还可能为我们准备了些‘见面礼’。他们在此地经营日久,借助地利设置些陷阱,再正常不过。传令下去,夜间加倍警戒,任何风吹草动,立刻示警。明日调整策略,各队缩小侦查范围,加强联系,丁队分散嵌入各队,以净障队和天机阁修士为先导,优先探查能量异常点。”
她(他)顿了顿,看向帐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:“另外,通知月璇师叔,让她在大营那边,留意近期有无异常人员出入,或物资调动的蛛丝马迹。我怀疑,我们的动向,甚至部分行动细节,可能已经泄露了。”
众人心中一凛。若真有内鬼,在这凶险之地,后果不堪设想。
第二日,行动更加谨慎。果然,在侦查靠近第一处据点的区域时,天机阁修士凭借对地脉的敏感,提前发现了几处隐蔽的、散发着微弱魂力波动的“**阴魂陷坑**”和“**蚀骨毒瘴喷口**”,这些陷阱设置得极为巧妙,与自然环境几乎融为一体,若非专门探查,极易中招。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,守株待兔。
有了防备,各队小心避让或拆除陷阱,虽然进度放缓,却再未出现意外减员。
然而,就在傍晚时分,丁队中一名负责与后方大营传递例行讯息的传令弟子,在返回营地途中,于一片相对安全的临时休息点,**离奇失踪**了!现场没有打斗痕迹,没有灵力波动残留,甚至连其本人的气息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,只剩下空荡荡的、被踩倒的几丛黑色水草。
此事立刻在营地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。在戒备森严的先锋军内部,在多名金丹修士神识覆盖的区域内,一名筑基后期的弟子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?这比正面遭遇强敌更令人不安。
楚瑶光(凌绝)亲自勘察了现场。她(他)蹲下身,指尖触摸那被踩倒的水草,混沌星力缓缓渗入,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能量残留。同时,幽儿也低空盘旋,冰蓝眼眸扫视着周围每一寸空间。
“……有极其微弱的**空间波动**残留,”楚瑶光(凌绝)站起身,眼神冰冷,“不是自然形成的空间裂缝,更像是……**短距离定向传送**留下的痕迹!而且,手法非常高明,几乎将波动抹除干净。”
定向传送?在这黑水泽深处?谁能悄无声息地布置下传送点,并精准地带走一名先锋军弟子?
“我们内部……真的有鬼?”雷震咬牙切齿。
“未必是传统意义上的内鬼。”楚瑶光(凌绝)摇头,“也可能是有人被某种高明的**控魂**或**寄生**之术控制而不自知,在特定地点、特定条件下被触发,自行‘传送’离开。或者……对方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、在此地来去自如的隐秘通道。”
无论是哪种可能,都意味着他们面临的威胁,更加诡谲难防。
“加强营地内部自查!所有弟子,互相监督,检查神魂与灵力是否有异常波动!岳峙,你亲自负责,以‘清心符’辅助排查!雷震,加强营地外围巡逻密度,尤其是夜间!”楚瑶光(凌绝)迅速下令,“另外,将此事加密传回大营,告知月璇师叔,让她留意大营内近期有无类似异常或人员行为诡异者。”
她(他)心中寒意更甚。失踪的弟子只是开始吗?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制造恐慌?削弱军心?还是……有更险恶的图谋?
就在楚瑶光(凌绝)忙于处理失踪事件,稳定军心时。距离先锋军营地约百里外,黑水泽深处,一片被浓重瘴气与扭曲怪树完全遮蔽的黑色孤岛上。
岛中央,有一座由黑色骨骼与不知名金属搭建的简陋祭坛。祭坛周围,站立着数道身影。为首者,赫然是当日在毒沼林深处出现过的那名兜帽遮面的离火门修士!他(她)身旁,站着两名气息阴冷、身穿带有火焰魂印黑袍的修士(焚魂谷余孽),以及一名眼神略显呆滞、穿着先锋军制式软甲、但胸前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灰色符印微微闪烁的年轻弟子——正是那名“失踪”的传令弟子!
祭坛之上,摆放着几件物品:一块沾染着暗金色斑点的“伪凰栖木”碎片,一个盛有粘稠暗红色液体(散发着血腥与怨念)的骨碗,还有一枚不断明灭、指向某个方向的暗红色晶石。
兜帽人伸出手,枯瘦的手指蘸取骨碗中的液体,在那传令弟子额头上刻画着一个复杂的火焰符印。随着符印完成,那弟子眼中最后一丝呆滞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、非人的光芒。
“去吧,‘影傀’。”兜帽人声音沙哑,“回到你的位置,将‘种子’带到该去的地方。当‘钥匙’靠近,当‘星晦’之时,‘凰啼’之刻,便是盛宴开启之机。”
那被控制的弟子(影傀)僵硬地点点头,转身,身影缓缓沉入祭坛下方一个幽暗的、仿佛通往地底的水道入口,消失不见。
兜帽人转身,看向黑水泽更深处,那死气最为浓郁、仿佛连接着幽冥核心的方向,兜帽下的阴影中,似乎有两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。
“一切就绪……就等鱼儿,自己游进网里了。”
夜色下的黑水泽,暗流涌动,杀机四伏。先锋军的营地灯火在瘴气中明灭不定,如同汪洋中的孤舟。
而楚瑶光(凌绝)并不知道,一张针对她(他)与幽儿,甚至可能关乎整个东域局势的、更加庞大而险恶的网,已然在这片死亡沼泽的深处,悄然张开。失踪的弟子,或许只是第一枚被投入水中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之下,是即将汹涌而来的滔天暗潮。
她(他)站在营地边缘,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肩头的幽儿不安地轻鸣着。同心印另一端,楚瑶光的意识传来清晰的预警与决绝。
暴风雨,就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