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烬的剑卡在裂缝里，手臂一直在抖。他想抬起来，可骨头像是裂开了一样，稍微一动就疼得直冒冷汗。欧阳雪那一剑虽然劈开了魔气屏障，但也耗尽了力气。她现在跪在地上，剑横在腿上，头低着，呼吸很乱，起伏不停。
魔气又开始往外涌了出来。黑雾贴着地面蔓延，朝着断墙那边的人群卷过去。百姓们挤成一团，有人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，声音不大，却让人心慌意乱。
江烬咬紧牙关，用左手撑住地面，想要站起来。刚一用力，胸口就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，喉咙一甜。他没吐出来，硬是把那口血咽了回去。右手还死死握着剑，指尖冰凉，几乎没了知觉。
“守住阵眼！”他喊了一声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话还没说完，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废墟侧面冲了过来。梅凌霜落地时脚下一滑，但她根本没停，直接扑到欧阳雪身边。手中两根银针一闪，迅速扎进欧阳雪脖子和后脑下方的位置。
欧阳雪身体猛地一震，接着急促地喘了几口气，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。
梅凌霜一句话也没说，转身从腰间的药囊里抓出一把青色粉末，往空中一扬。药粉散开，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薄膜，挡在魔气前面。黑雾撞上去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，还冒出了白烟。
屏障稳住了。
江烬松了口气，但不敢有丝毫放松。他用力把剑拔出一点，火焰顺着剑身往上爬，勉强连上了残存的剑影。那些光点歪歪扭扭地转着，围成一个圈，护住了人群。
就在这时，孩子突然哭了起来。
“娘亲！娘亲你醒醒啊！”
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，正趴在女人身上拼命摇晃。那女人躺在地上，胸口布满黑色纹路，像蜘蛛网一样朝四肢蔓延。旁边几个老人想拉走孩子，却又不敢靠近。
江烬眼角抽了一下，想过去帮忙，可腿根本不听使唤。他刚迈出一步，裂缝里的魔气猛地一冲，火线瞬间断了一截。他立刻停下脚步，重新站稳。
梅凌霜已经冲进了人群。
她蹲下检查女人的脉搏，手指刚碰到那黑纹，立刻缩了回来——太冷了，像是摸到了冰窟里的石头。她迅速取出七根细针，分别扎进女人胸口、肚子、膝盖等位置。针尾轻轻颤动，一丝丝黑气被逼了出来。
“扶她靠墙。”她对旁边的老人说，“别让人碰她。”
老人照做了。梅凌霜又拿出一颗红色丹药，塞进女人嘴里，然后一手按在她心口，闭上眼睛开始运气。
几息之后，女人喉咙动了动，咳出一口黑血，呼吸也渐渐恢复了。
孩子还在哭，但抱着母亲的手松了些。周围的人也安静了下来，气氛不再那么紧张。
梅凌霜站起身，回头看了一眼江烬。两人目光相遇，她轻轻点了点头。
屏障还在，人也救回来了。
她走回前线，从香炉里捻出最后一撮药粉，撒进风里。炉中升起一缕淡烟，缠上之前的屏障。绿色微光闪了闪，重新亮了起来。
江烬看到这一幕，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。但他清楚，这撑不了多久。他的火元快耗尽了，经脉干涩，每一次调动都像在撕扯皮肉。欧阳雪坐在原地，眼睛闭着，但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。
梅凌霜盘腿坐下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掌心朝上。香炉摆在面前，烟不断升起。她的脸色有些发白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三个人，守着三个方向。
剑、火、药，连成一圈。
魔气还在不断压迫，一波接一波。屏障开始发灰，边缘出现裂痕。江烬把剑插进地里，借力支撑身体。他不再强攻，只让火焰贴着地面绕圈，烧掉靠近的黑雾。
忽然，欧阳雪睁开了眼睛。
她没动，只是盯着前方。眼神冰冷，带着杀意。哪怕不能战斗，她的存在本身就在压制魔气的躁动。
梅凌霜低声念了一句口诀，香炉轻轻震动了一下。新的药力扩散出去，屏障又稳了几分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没人说话。
江烬的右手指甲已经裂开，鲜血顺着剑柄缓缓流下。他感觉不到疼，只知道不能松手。一旦松了手，后面这些人就全完了。
小女孩抱着母亲，小声抽泣。老人轻轻拍着她的背。其他人低头坐着，有的闭眼祈祷，有的紧紧攥着破布条。
突然，“咔”的一声脆响。
屏障一角裂开一道缝，黑雾钻了进来。只有一缕，细如手指，但速度快得惊人，直扑人群。
江烬反应最快。他抬脚踢起一块碎石，砸向黑雾。石头瞬间变黑，冒着烟落地。但他也因此失去平衡，单膝跪倒在地。
梅凌霜立刻甩出一根金针，钉在裂口边缘。针身嗡鸣作响，暂时封住了缺口。她的脸色更白了，嘴唇也开始发紫。
“再撑一刻。”她低声对自己说，“药香不灭。”
欧阳雪睁开眼，看了她一眼。然后抬起左手，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细的剑气，斩断另一缕渗透进来的魔气。
她又闭上了眼。
江烬喘着气，把剑重新架好。火焰只剩薄薄一层，贴着地面燃烧。他体内的焚天诀几乎停滞，只能靠着意志，一点一点挤出最后的火元。
梅凌霜的手开始发抖。
香炉里的烟越来越弱。屏障的颜色也越来越淡。她伸手进药囊，摸了个空——最后一包药粉，刚才已经用完了。
她抬头看向天空。没有月亮，云层压得很低。风吹过来，带着一股腥味。
江烬察觉到她的动作，知道情况不妙。他没问，只是把剑往前推了一寸。剑尖离人群更近了些。
欧阳雪的手指微微动了动。
三人之间没有交流，但他们都知道，现在的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刻。
屏障第三次出现裂痕。
这次在正前方，靠近梅凌霜的位置。黑雾趁机涌入，化作一条细线，直扑那个刚醒来的女人。
小女孩尖叫起来。
梅凌霜毫不犹豫地扑过去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。黑雾擦过她的手臂，衣服瞬间焦黑一片。她闷哼一声，翻滚两圈才停下来。
江烬怒吼一声，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火元。火焰猛然炸开，烧毁了入侵的魔气。但他嘴角立刻溢出血来，眼前一阵发黑。
欧阳雪猛然抬头，右手紧紧握住剑柄。
她没有站起来，只是将剑尖点地，引动最后一丝剑意。一道青光从剑身射出，横扫前方，硬生生把即将扩大的裂口切短。
屏障终于暂时稳住。
梅凌霜趴在地上，咬牙撑着没倒。她左手还握着金针，右手死死按着受伤的手臂。伤口发黑，正沿着肩膀往上蔓延。
江烬拖着剑走到她身边，割下自己衣角，给她包扎。动作很急，布条勒得很紧。
“还能撑吗？”他问。
梅凌霜点头：“能。”
声音很轻，却无比坚定。
江烬回头看了眼百姓。大人们搂着孩子，老人守着伤者。没人逃跑，也没人喊叫。
他站在断墙最前沿，剑拄在地上，火光微弱，却依旧不肯熄灭。
欧阳雪盘坐在阵眼左侧，剑横在膝上，双目微闭。
梅凌霜坐在香炉旁，手握金针，目光死死盯着屏障。
风掀起她的袖子，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旧疤，像一道沉默的誓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