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的，大王，听您这么一说，我心里也觉得实在划不来。”
“若真是如此，岂不是白白吃了大亏？”
“赵国纵然兵力再充足，终究也会在征战中损耗殆尽。”
郭开此刻听着赵王所言，已明白对方并不赞成轻率出兵。其实他自己也根本不愿赵国此时就贸然承担战事之重。
他心中更是万分不愿——如今的秦国究竟是何等存在？
即便战局一时僵持，可长久耗下去，终归会有胜负之分。
他始终觉得局势不稳，尤其对手是秦国，其国力强盛、野心昭彰，绝非轻易可撼动的存在，更非一朝一夕能制服的劲敌。
“有些事……”
“还需长远谋划才是。”
郭开心中清楚，眼下赵国尚无迫在眉睫的危难，未来却难免遭遇诸多变故。因此，他们必须立足当下，未雨绸缪，方能应对将至的风波。
“更何况，若每次他国开战都要求我们冲锋在前，我们哪有这许多兵力可供调遣？”
“况且，一名男子战死，田地便少一人耕种，来年春收必然受损。”
“韩国国土狭小，耕地本就不多，仅能勉强自给自足。”
“连自身温饱都难以保障，又怎能真正助我赵国渡过难关？如此看来，我们与其依附他们，倒不如暂且按兵不动。”
郭开在听完赵王这番话后，终于下定决心。
他终究是赵国臣子，若赵国真有一日覆灭，自己也难逃覆巢之祸。如今把利害关系说清，日后行事也能有所依据。
倘若赵国都不复存在，那他这个丞相之位，又有何意义可言？
经过一番权衡，二人内心其实已无太多幻想。
单看赵王此刻的态度，显然也不愿轻易应允此事。既然如此，郭开便决定顺应其意，先将局面稳住。
只要赵国暂不出兵，国内尚有回旋余地，不至于陷入被动。
而赵王在听到郭开所言后，亦缓缓点头。
他心中原本便存有同样的忧虑。
“此事上，你与寡人心意相同。”
“本该由韩非子来决断此事，待他思虑周全、方案落实之后，我们再向他国请求粮草支援也不迟。其他诸侯远水难解近渴，指望不得。”
赵国虽有人口基础，但也不能肆意挥霍、徒增伤亡。
尽管与韩国有盟约之谊，可眼前的危机让赵偃心头沉重不安。
“况且，韩国极力推动此事，最终却未必真能助我。”
“他们国内一旦生变，便会以种种借口推诿拖延，届时我赵国反被置于不利之境。”
赵偃如今思虑深远，已然察觉其中潜藏的凶险。
若照此发展，其余强国若有吞并之心，觊觎赵土也并非不可能。
昔日恩怨或许可在结盟时暂且搁置，可日后呢？
纵使韩非子竭力斡旋，恐怕也难填满一位君主的野心与欲望。
赵偃坐于王位之上，对这些权谋之争看得极为透彻。
“若真走到那一步，我赵国恐怕会被他们瓜分殆尽。”
赵王并未掉以轻心。此前他也曾听闻，韩非子之才，不在李斯之下。
正因看重此人智谋，才愿采纳其计策。
李斯如今已在秦国位居丞相，权倾朝野；而赵偃忆及往昔，自己与韩非子并无深交，不过是因其才华卓绝，才愿与其共商国是。
他原以为，若能与这般人物携手谋划，或可多一分胜算，遇诡计而不陷，临危局而不乱，至少心中有所倚仗。
但问题是——韩非子终究是韩国人……
这件事，自己本该早些明白的，赵王心中也并非全然没有疑虑。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，终究是忽略了本国的根本利益，而不应一味顺着韩国的意图行事。
“是啊，陛下，可这番话，臣实在不敢在朝堂之上直言。”
“如今李牧将军与赵佾等人，对六国合纵之事皆抱有十足信心，若此事能成，恐怕他们都会欣然称快。”
“而臣孤掌难鸣，即便说了几句，也立刻被众声淹没，无人倾听。”
郭开见赵王神色微动，显然已被自己所言打动。
“如今陛下召臣前来商议此事，臣内心实感欣慰，至少说明，陛下心中仍看重臣子之言。”
说到此处，郭开几乎哽咽欲泪。
其实心底却悄然浮起一丝得意——毕竟他与赵王自幼相识，有些情分旁人难以企及。眼下赵王能在如此大事上听他一言，已属难得。说到底，他们二人皆非真正胸怀大志、堪当大任之人。
只是赵王因年少时与秦王交恶，彼此结怨日深，一直寻机较量高低罢了。
然而秦国与今日赵国的国力相较，终究不可同日而语，这一点必须正视。郭开话音未落，赵王已默默点头。
局势如何，彼此心知肚明。
赵王自然明白，若形势不利仍贸然行事，无异于自投罗网。偌大一个赵国若在他手中覆灭，便是万死难辞其咎。
起初赵偃并未深思这些，当初争位为王，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争。
待真正坐上王位之后，虽依旧保留些许纨绔习性，但内心深处已渐生责任之感——身为一国之君，国家存亡何其沉重。
而今经历诸多变故，心境早已不同往昔，再非当年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。
若能以新的眼光看待旧事，行事自然也不会再那般轻率鲁莽。
“罢了，你也无需在此流泪伤怀。”
“朕唤你来，是为议事。若朕真与李牧等人同心同德，便不会找你商议。”
“但你也需承认，你确非将才，李牧可用。”
“他日上阵御敌，你却不能。”
言及此处，赵王亦感叹身边无人可用。
郭开心中清楚，自己在政务上办事尚算妥帖，可谈及领兵征战，确实一无所长。
况且如今赵国之中，已有不少人投奔秦国，若现在还想招揽贤才，或许尚有一线可能。
而眼下秦国尚未正式开战，仅见大军调动迹象。但以秦王嬴政的性格，若不正面出击，转而突袭偷袭，倒也不像他的作风。
赵偃也在反复揣摩嬴政下一步真正的意图究竟为何。
即便兵不厌诈，可如此行径一旦暴露，必激起天下共愤。届时即便赵国与其他诸侯不同，齐国等国恐怕也会因此站出来表态。
如此看来，此次军力调动，或许并非最紧要之处。
真正值得警惕的，是秦王背后另有图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