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色的图标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光。
【警示：教育部新编《职业指导教程》征求意见稿已更新。
变更项：第4-7章“结构性失业”与“年龄歧视取证”全部删除。
新增项：“提升个人适应力”与“自我反思机制”。】
林夏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，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一道几乎要把玻璃划破的力度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认知清洗”。
先把“战场”定义为“个人的心灵花园”，那外界的炮火就成了你修养不够的证明。
好算盘，真是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，连个渣都不剩。
她没去群里喊口号，也没让人去教育部官网留言板刷屏——那是小学生才干的事。
她直接拨通了李曼的电话。
“别去闹，闹就是给他们送‘不理智’的把柄。”林夏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谈论晚饭吃什么，“启动‘教材渗透行动’。把咱们这三年沉淀下来的两千个真实维权案例，全部改写。”
“改成什么？”李曼在那头愣了一下。
“改成‘中性化教学情境题’。”林夏顺手拿起桌上的笔，在废纸上飞快地画着思维导图，“把‘公司恶意裁员’改成‘企业架构调整中的沟通艺术’，把‘如何录音取证’改成‘商务谈判中的信息留存技巧’。然后，匿名投给那十五个最大的职业教育论坛和题库供应商。”
两周后，一张某省高职联考的模拟卷截图流到了林夏手里。
一道分值15分的情景模拟题赫然在列：“背景：35岁项目经理面临部门撤裁。任务：请列举三条在协商离职补偿金（N+1）时的法律依据与话术要点。”
当这道题成为“标准答案”的一部分，教育局再想把“维权”定义为“闹事”，就得先否定他们自己发出去的试卷。
这才是真正的渗透，润物细无声。
还没等林夏这口气的舒坦劲儿过去，阿哲的语音条就顶了进来，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嘲讽：“姐，这帮人是真没下限。多地社区学院开了‘情绪管理课’，ppt我都搞到了，全特么抄的咱们互助会的心理支持模块。但最恶心的是，他们把‘维权’那部分全删了，只留下‘如何自我消化负面情绪’。”
“这叫‘去势’。”林夏冷哼一声，“光给止痛药，不给做手术。”
“所以我给他们加了点佐料。”阿哲发来一张照片。
那是贴在社区学院宣传栏旁的一张不起眼的二维码贴纸，上面印着五个字：“扫码听真相”。
只要市民好奇一扫，耳机里传出来的不是舒缓的轻音乐，而是互助会里那些最原始、最粗粝的讨论录音：“你所谓的‘情绪稳定’，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不敢闹？是不是因为你怕下个月房贷断供？”
那种带着血丝的真实质问，瞬间撕碎了课堂上营造的虚假温情。
一周内，三地课程被迫暂停，主办方对外宣称“设备技术故障”。
“故障个鬼。”林夏关掉图片，视线转向另一侧的监控屏。
那里，顾沉舟的数据战正打到白热化。
某市政务云平台试图重构“劳动争议预测模型”，直接把“档案馆”的数据源给屏蔽了。
顾沉舟这回没硬刚，他玩了手阴的——把核心算法做成了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“公民监督插件”。
当插件监测到某区投诉量激增，而官方通报却显示“劳动关系和谐”时，这玩意儿会自动生成一份红绿对比强烈的简报，直接发送到该辖区人大代表的公开邮箱。
两名代表联名质询的公函发出去没多久，监察部门的内部核查组就进驻了。
这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。
但最让林夏心头一颤的，还是李曼那边传回来的消息。
随着战线拉长，很多人开始疲惫，甚至产生了一种“记忆钝化”。
那些曾经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抗争，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变得模糊，甚至有人开始怀疑：“我们当时真的赢了吗？”
李曼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寄出了一批金属书签。
每一枚书签上，都刻着一句硬邦邦的胜利：“2023年11月4日，保洁阿姨赢回了加班费”；“2024年2月19日，深圳小组按住了全员降薪决议”。
那是随援助物资一起发往全国站点的。
要求只有一个：受助者签字回传。
直到今天上午，一张泛黄的签收回执出现在某高校社会学课堂的大屏幕上。
那是讲师用来讲解“当代社会韧性”的教具。
讲到一半，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教授，看着回执上歪歪扭扭的“收到，谢谢从未忘记”几个字，突然摘下眼镜，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。
林夏看着那一幕的转播，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酸涩中带着滚烫。
“还有个尾巴。”陈导的消息总是最简短有力。
“源代码声明行动”的加密包，第一次被外部尝试破解。
Ip地址很吓人，那是某个国家级的研究机构。
“他们想改写历史？”林夏眯起眼。
“让他们改。”陈导回了一个狡黠的表情包。
她在解密成功的瞬间，故意放出了一段伪造的后台日志：显示林夏曾在半年前的一个深夜，亲手删除了全部原始会议记录。
三天后，一份内部报告堂而皇之地引用了这段日志，断言“该组织起源存疑，核心数据存在人为操纵痕迹”。
就在报告发布的下一秒，陈导释放了真实的、带有区块链时间戳的完整链条，并附赠了一段系统提示生成的视频：
“他们用我们的方法造假，却忘了我们早就给真相上了锁。”
【系统提示：篡改历史的成本，此时已高于承认它。
信任度修正：机构公信力下降15%。】
夜风掠过楼顶，有些凉。
林夏看着桌上那杯积了层薄灰的空咖啡杯，倒映着窗外稀疏的星斗。
这一仗，打得漂亮。
她伸了个懒腰，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，正准备合上电脑去补个觉。
就在屏幕即将黑下去的瞬间，视网膜角落那个沉寂了许久的系统提示框，毫无征兆地再次弹起。
这次没有红光警示，只有一行灰白色的、如同骨灰般死寂的小字。
林夏原本放松的脊背瞬间绷紧。
她迅速重新点亮屏幕，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，试图调取后台的流量日志。
几秒钟后，她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这不是攻击，这是……抹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