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冰的手像是被钉在了晶石上，整条手臂发麻，能量逆流顺着经脉往心脏冲。她没喊疼，也没挣扎，只是牙关咬得死紧，额角青筋跳了一下。
吞天葫悬在半空，银光暴涨，像一根线把生命之晶和凌云的灵魂体连成一片。可那股力道不对——不是输送，是抢夺。泉水翻滚，一圈圈波纹往外炸，空气里噼啪作响，星序能量乱窜，擦过皮肤像针扎。
“别松手。”凌云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，断断续续，“一断，我就散了。”
李冰喉咙动了动，没应声。她闭眼，不再对抗那股抽扯的力，反而把体内紊乱的能量往丹田压，一圈一圈转着引，像拧干湿布一样慢慢挤。这法子是她自己试出来的，叫不上名字，但管用。冲击缓了些。
头顶的吞天葫忽然震了一下，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。
凌云在意识里沉了口气，集中全部神识，向葫芦释放一段高频震荡。这不是命令，是共鸣。她记得化龙诀第三式的导引口诀，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里过，然后通过灵魂频率传过去。
“不是吞噬，是融合。”她低声说，像是对葫芦讲，也像是对自己下指令，“按星序流，走三脉七轮，缓释。”
吞天葫的银光猛地一顿，随即变了节奏，由狂暴的抽取转为有规律的脉动。生命之晶的光芒也跟着稳定下来，乳白色的光柱不再晃动，泉面涟漪渐渐平复。
白云飞一直盯着李冰的脸色，见她眉头松了点，才稍稍放下手里的剑。他没说话，只是侧身半步，挡在她左前方。莉莉蹲在一旁，探测水晶握在手里，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，但她已经顾不上看。
“开始了。”她说。
李冰睁开眼，掌心的生命之晶正微微起伏，像有心跳。她调整呼吸，改为三息一次的节奏，每呼一次，就推出一小股灵脉能量。晶石吸收得刚好，不多不少，光芒温和地流转。
吞天葫开始转动，缓缓吸收周围浓郁的自然魔法能量。那些绿意盎然的气息从林间汇聚而来，被它吞入腹中，再转化成两股纯净的能量流：一股偏蓝，带着星序文明的冷冽秩序；一股偏白，温润如晨露。双流并行，分别注入凌云尚未完全成型的躯壳。
先是骨骼轮廓显现，接着是肌肉纤维一寸寸生长。皮肤从半透明变得瓷实，指尖有了血色，发丝从虚影中垂落，漆黑如墨。眉骨、鼻梁、唇线一点点清晰，最后定格成一张与李冰相似却更冷峻的脸。
“她在凝实。”莉莉小声说。
可刚成型的皮肤突然泛起一阵透明，像是风吹过的水膜。细胞结构还不稳，随时可能溃解。
“不够。”凌云在意识中判断，“需要同步供能，不能断。”
李冰立刻加了一分力，但不敢猛推。她知道现在就像捧着一碗快溢的水，多一指就会洒。她改用指尖轻点晶石表面，以极细的脉冲持续输出，每一波都卡在晶石吸收的节点上。
吞天葫感应到节奏，也跟着调频。双源能量流入更加顺畅，星序之力强化经络，灵脉之力滋养血肉。凌云的身体终于不再闪现虚化，皮肤恢复常态，手指微微蜷了一下，脚趾在泉边轻轻点了点地面。
她有了触觉。
“下一步。”凌云说，“接神经回路。”
李冰点头，没说话。她把手从晶石上移开，转而按向自己胸口，将灵脉能量引至掌心，再缓缓推向凌云额头。
这一下不是注入，是引导。她把自己的感知频率放出来，像搭桥一样，让凌云的新身体学会接收外界信号。
凌云猛地吸了口气。
声音不大，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她的胸膛第一次起伏，心跳声微弱但清晰。感官潮水般涌来——风拂过脸颊的凉意，脚下泥土的湿度，耳边树叶摩擦的沙沙声，还有远处鸟鸣……太多太杂，脑子像要炸开。
她跪了下来，双手撑地，指节发白。
“别硬撑。”李冰伸手扶住她肩膀，另一只手贴上她后颈，送进一段柔和的共鸣波。那股力量像温水冲刷神经系统，帮她过滤掉冗余信息，留下最必要的感知。
凌云喘了几下，慢慢抬头。
她眨了眨眼，视线聚焦，先看到李冰的脸，再往后是白云飞握剑的身影，还有莉莉举着探测仪的手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她说，声音有点哑，但清楚。
她试着站起来，腿还有点软，但能撑住。她抬手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，五指张开又合拢，动作生涩，但真实。
“能动了？”白云飞问。
“能。”凌云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运起化龙诀第一重。一道暗红的血流从她心口扩散，沿着经络游走一周，最终归于丹田。这是龙之精血的初次运转，标志着肉身已与灵魂彻底融合。
她迈出一步，踩在苔藓上，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。
莉莉笑了：“你真的回来了。”
凌云没笑，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。树冠缝隙间漏下几缕阳光，照在她脸上。她抬起手，指尖对着一缕光，轻轻一勾。
一道细小的星序符文凭空浮现，旋转半圈后消散。
“魔法也能用了。”她说。
白云飞终于把剑完全收回鞘里：“接下来呢？”
“等。”凌云转身，目光落在李冰身上，“我们还没走完这一步。”
李冰正低头检查星序核心，那东西还在她怀里，微微发烫。吞天葫悬浮在一旁，银光平稳，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后的喘息。
“它刚才不只是抽能量。”李冰抬头，“它在记录什么。”
“记录？”莉莉凑近。
“嗯。”李冰摸了摸核心表面，“这里的纹路变了，多了几道细线，像是……地图的一部分。”
凌云走过来，伸手轻触核心。一瞬间，她眼神微变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星序标记。”她说，“是坐标。指向一个不在当前星域的位置。”
“哪儿？”白云飞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凌云摇头，“但它和混沌碎片的波动频率一致。有人比我们早很多年就在布局。”
树林忽然静了一瞬。
风停了。
三人同时抬头。
莉莉的探测水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，屏幕闪出一条红线，迅速攀升。
“有东西在靠近。”她说，“高速移动，三点钟方向，距离八百米。”
凌云没动，只是缓缓抬起右手，掌心朝前。
一道半透明的星序屏障在她面前展开，无声无息。
李冰抓起吞天葫，贴身收好。白云飞拔剑出鞘三分，脚步横移，站到凌云右侧。
莉莉把探测仪切换到追踪模式，手指悬在启动键上。
树影深处，一片落叶缓缓飘下，砸在苔藓上，发出极轻的一声闷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