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玉灯焰跳了第三下。
凌云的手指从吞天葫底部松开。
她没睁眼,呼吸没乱,胸口起伏和刚才一样匀称。掌心那道金纹还在,比三更时淡了些,但没消失。
吞天葫悬在她膝前,银辉流转速度变快了,表面纹路微微发亮。
陆泽睁开眼,指尖雷光稳稳停着,没闪,也没灭。
白云飞搁在膝上的剑,剑脊上那层仙气已经渗进去大半,只剩一点微光贴着金属游动。
三人同时起身。
凌云抬脚跨出藏经阁偏室门槛。
刚走到回廊拐角,一个青岚弟子冲过来,衣襟沾灰,左袖撕了一道口子,右手死攥着一枚传音玉简。玉简裂了三道缝,边缘泛白。
他看见凌云,脚步一刹,喘着气把玉简递过去:“黑风谷……出事了。”
凌云伸手接过。
玉简在她掌心发出嘶哑断续的声音:“……千骑列阵……黑炎魔将亲临……三日后攻青岚平原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没说完,玉简咔地一声碎成粉末,从她指缝漏下去。
她摊开手,粉末随风飘走。
陆泽问:“什么时候报的?”
“半个时辰前。”弟子抹了把汗,“我带人绕了西岭,没惊动巡逻队。”
白云飞点头:“他们动作快。”
凌云转身往演武坪走:“叫掌门来。”
演武坪中央高台空着。凌云站上去,吞天葫浮起半尺,银辉散开,像一层薄雾罩住她全身。
她把手按在青石地面。
一股银光顺着掌心钻进地底。
三声轻响。
演武坪东、南、西三处旧阵基同时亮起淡金纹路,纹路连成一线,直通山门方向。
青岚掌门带着十名执事赶过来时,正看见金纹收尾。
他盯着地面,喉结动了一下:“这是……九转导引阵的活用?”
凌云收回手:“节点能放大风雷陷阱效力,也能减缓魔气腐蚀。”
掌门沉默两息,点头:“我调三百弟子听你安排。”
凌云说:“外层守山门和哨塔,中层布陷阱,内层守主殿和丹房。”
掌门立刻分派:“王执事带一百人守东哨,李执事带八十人守西岭,陈执事带六十人守山门——剩下五十人归你调。”
凌云没应声,只对陆泽说:“东侧山脊,三重纵深。”
陆泽点头,转身就走。他身后跟着三名青岚弟子,每人背上都背着一只竹篓,篓里装满松针。
白云飞已站在西面校场边。三十名武道弟子列成三排,全都握着剑。
他拔剑出鞘,剑尖点地。
一道银线从剑尖射出,扫过校场地面。青砖齐整裂开三道细缝,每条缝都有一线银光在里面来回游动。
“看清楚。”白云飞说,“仙气不是灌进去,是引进去。气到哪,缝到哪。”
一名弟子举手:“师叔,缝太细,剑气压不住。”
白云飞没答,只把剑横在胸前,左手食指在剑脊上划了一道。
那道银光立刻变粗,沿着剑脊爬到剑尖,再射出去。
地面裂缝扩宽半寸,银光更亮。
“再来。”他说。
凌云没去校场。她站在高台边缘,看着黑风谷方向。
天边暗红,越来越浓。
吞天葫在她身侧缓缓旋转,吸气声很轻,像风吹过竹管。
它开始吸青岚平原的游离仙气。
陆泽在东侧山脊布完第一重陷阱回来时,吞天葫表面银辉已厚了一层。
他递来一枚雷符:“陷阱已布满三重纵深。若魔兵强冲,至少可迟滞半柱香。”
凌云接过去,指尖擦过符纸边缘。雷符上刻的纹路比昨天深,线条更密。
白云飞也回来了,剑鞘轻叩高台石阶:“武道弟子已熟记节律,仙气贯刃成功率七成。”
凌云点头。
她坐上最高一级石阶。
吞天葫浮在她膝前,银辉稳定旋转。
陆泽和白云飞也在她左右坐下。
三人没说话。
吞天葫吸气声持续。
青岚掌门派人送来三碗清茶,放在石阶上。茶面平静,没一丝涟漪。
凌云端起一碗,喝了一口。茶水温热,没苦味。
陆泽没碰茶,只盯着自己指尖。雷光又亮了一点。
白云飞把剑横放在腿上,剑鞘朝外。
远处传来钟声。青岚仙门日课钟,申时三刻。
凌云放下茶碗。
她闭眼,神识沉入吞天葫。
葫芦内部银辉翻涌,中间悬浮一缕未转化的仙气。这缕气比昨日更浓,略带灼意,颜色偏赤。
她用神识把它裹住,送进葫芦第三层隐纹。
隐纹亮了一下,随即封死。
星序印记烙在上面,只有她能解开。
她睁眼。
陆泽问:“明日辰时复验?”
凌云说:“对。”
白云飞问:“黑炎魔将,真有那么强?”
凌云没答,只把左手摊开。
掌心金纹浮现,比刚才清晰。
她手指微动,金纹一闪即没。
吞天葫震了一下。
银辉流转加快。
陆泽指尖雷光同步亮起。
白云飞腿上剑鞘震动一下,停住。
三人静坐。
吞天葫悬在三人中间,银辉映着渐暗天光。
暮色压下来,盖住山门轮廓。
凌云忽然开口:“陆泽。”
“嗯。”
“风雷陷阱第二重,加一道反向引雷符。”
“好。”
“白云飞。”
“在。”
“内层防御,把‘贯刃’改成‘透甲’。魔兵铠甲有蚀骨纹,仙气要穿三层才有效。”
白云飞点头:“我今晚重教。”
凌云没再说别的。
她低头看自己左手。
金纹又浮出来,比刚才更稳。
吞天葫嗡鸣一声,吸气声停了。
银辉缓缓沉入葫芦内部。
陆泽指尖雷光熄灭。
白云飞腿上剑鞘不动了。
凌云抬手,轻轻按在吞天葫顶部。
葫芦一震。
三人呼吸同时放缓。
远处钟声再响。酉时。
青岚仙门各处灯火次第亮起。
凌云没动。
陆泽没动。
白云飞没动。
吞天葫悬在三人之间,银辉彻底沉入内壁,表面只剩一层极淡的光晕。
凌云左手抬起,五指张开。
掌心金纹第三次浮现,不闪,不晃,不淡。
她指尖向下,轻轻一按。
吞天葫底部纹路亮起,一圈细密星纹浮现,又迅速隐去。
陆泽忽然说:“李冰传来的阵图,还能这么用?”
凌云没回答。
她盯着自己掌心。
金纹还在。
吞天葫底部星纹未散。
她左手五指缓缓合拢。
金纹被掌纹盖住。
吞天葫震了一下。
银辉重新亮起,比刚才更亮一分。
凌云的手还按在葫芦上。
葫芦表面温度升高。
陆泽指尖雷光再次亮起。
白云飞腿上剑鞘震动一下,又停。
凌云左手松开。
吞天葫浮高半寸。
银辉旋转加快。
她看向黑风谷方向。
天边暗红已变成一线血色。
她嘴唇动了一下。
没发出声音。
陆泽问:“什么?”
凌云没回头。
她右手抬起,指向远处山岭。
指尖金纹一闪。
吞天葫猛地一震。
银辉炸开一瞬,又缩回葫芦内部。
陆泽指尖雷光暴涨。
白云飞腿上剑鞘突然弹开半寸。
凌云右手落下。
吞天葫恢复原状。
银辉缓缓旋转。
她左手按回膝上。
掌心金纹隐没。
吞天葫底部星纹彻底消失。
陆泽指尖雷光稳定。
白云飞剑鞘合拢。
凌云抬头。
她看着黑风谷方向。
血色天光映在她瞳孔里。
她没眨眼。
吞天葫静静浮着。
银辉流转。
陆泽指尖雷光未灭。
白云飞腿上剑鞘未动。
凌云左手慢慢抬起。
五指张开。
掌心金纹浮现。
她盯着那道纹路。
吞天葫底部纹路微微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