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膝盖一软，剑柄撞在胸口，闷得慌。
站稳了。
酒囊还在晃，但血髓珠没动静。刚才那股冲劲像潮水退了，留下满身湿冷。我抬手抹了把脸，掌心全是汗。
雷猛站我身后半步，工具包咔咔响。他没说话，可我知道他在等。
洛璃靠右，手指捏着玉瓶盖子，指节发白。她也没出声，但呼吸比平时慢。
我们三个都清楚——落地不是结束，是开始。
脚下的岩地早就看不见了，走几步就上了木筏。说是筏，其实就是几块血木拼的板子，连绳子都没有。它浮在海面，不动也不沉。
我踩上去的时候，底下传来咕噜声，像是有人在吞东西。
“走。”我说。
雷猛扛着锤子上了前，洛璃紧随其后。木筏晃了一下，稳住。
血海静得出奇。没有风，浪却一层层推着我们往前。海面浮着东西，断手、烂布、碎骨，泡得发胀。有些还没烂透，还能看出是谁。
我没看太久。
刚走出十来步，水下动了。
一根血色触手从海里弹出来，直奔雷猛后颈。
我闪不了那么快，只能横剑。
剑锋砍实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像劈开干枯的树根。触手齐根断开，断口喷出一股黑雾，腥臭扑鼻。
雷猛反应也快，一脚踢飞断肢。那玩意儿落水时还在扭，像条死不僵的蛇。
黑雾扩散得快，眨眼罩住半个木筏。
“闭气！”我吼。
话音未落，洛璃已经动手。她甩出一枚淡青色丹丸，砸在空中炸成粉末。药粉飘散，遇黑雾就冒白烟，两股气撞在一起，嘶嘶作响。
几息之后，雾淡了。
“清毒丹？”我问。
“加了三味新料。”她收起玉瓶，“能撑一刻钟。”
我点头。这药我不熟，但她给的，肯定管用。
雷猛这时候打开了工具包。他掏出三枚符纸，往空中一抛。符纸自燃，火光刺眼。三道光束射进海底，照出一片模糊轮廓。
那是个巨影，趴得极深，头尾看不清。它的身体连着无数触手，有的缠在尸堆上，有的插进海底裂缝。刚才袭击我们的，只是其中一根。
“底下有东西。”雷猛说，“不止一头。”
“先别招惹。”我盯着水面，“它刚才那一击不为杀人，像试探。”
“试探什么？”洛璃问。
“活气。”我说，“它分不清死物和活人，得靠碰才知道。”
雷猛啐了一口：“老子偏不让它碰。”
他把手伸进工具包，摸出一块青铜片，贴在木筏边缘。青铜片亮起微光，形成一圈薄障。
“控器阵第一层，防贴靠。”他说，“只要它再敢伸手，立刻反震。”
我蹲下身，指尖轻点木筏前端。源炁顺着经脉流出，在水面画了个半圆。这是最简单的驱邪纹，不能杀敌，但能让那些阴物不敢轻易靠近。
做完这些，我才回头看了眼洛璃。
“你刚才扔丹的手法变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低头整理玉瓶，“以前是抛弧线，现在直甩。这种环境不适合花哨动作。”
我懂她的意思。在这里，慢一秒，错一步，就是死。
海面暂时平静。
黑雾散尽后，水底的巨影缓缓下沉。光束追着它照了一段，最后消失在深处。
“走了？”雷猛问。
“没死就会回来。”我说，“这种地方养出来的怪物，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。”
“那就让它来。”雷猛拍了拍锤子，“老子正愁没地方练手。”
我没接话。
木筏继续往前漂。浪推着我们，方向没法改。我想过划水调头，可这海太怪，水流根本不按常理走。
我们三人重新站位。我守船头，雷猛居中，洛璃在尾。她又贴了张丹符在筏角，持续释放清心气息。这符能护神识，防止长时间暴露在这种环境下被侵蚀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没人说话。
血海太安静，安静得让人想吼一嗓子。可谁都没动。我们知道，声音可能引来更多东西。
雷猛开始敲工具包。不是乱敲，是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打。金属回响在海面传得很远。
“你在干嘛？”我问。
“找存在感。”他说，“总不能让这破海觉得我们是尸体。”
我扯了下嘴角。
洛璃忽然开口：“水流有脉动。”
我和雷猛同时看她。
“七息一涨，七息一落。”她望着前方红雾，“跟之前穿过漩涡的节奏一样。”
我闭眼感受脚下。
确实。木筏随着某种规律起伏，不是自然浪涌，更像……被控制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海。”我说，“它是活的。”
“或者被人当成了工具。”洛璃说。
雷猛冷笑：“谁能把整片海变成机关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睁眼，“但能办到的人，肯定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。”
话刚说完，水下又是一震。
这次不是触手，是整片海域在抖。木筏剧烈晃动，我抓住船沿才没摔下去。
海底传来低鸣，像钟，又像兽吼。那声音穿透骨头，震得人牙酸。
“来了！”雷猛大喊。
我立刻拔剑。
可这一次，攻击没从水下发起。
是从上方。
一道血影从红雾中俯冲而下，速度快得看不清形体。它掠过木筏，带起一阵腥风。
我没看清是什么，只觉脸上一凉，伸手一抹，是血。
不是我的。
“空中也有？”洛璃迅速后退，手中已准备好丹药。
第二道影子紧随其后，这次我捕捉到了轮廓——像鸟，但翅膀是肉膜，尾部拖着长须。
它盘旋一圈，第三次俯冲。
我等它接近，猛地跃起，无锋重剑横扫。
剑锋擦过肉膜，割开一道口子。黑血洒落，滴在木筏上滋滋冒烟。
那东西尖叫一声，转身扎进红雾，不见了。
“伤了它。”我说，落地时膝盖一沉，咬牙撑住。
刚才那一跳耗了不少力气。体内源炁还没完全恢复，强行发力会加重负担。
“你不行就歇着。”雷猛递来水囊。
我接过灌了一口。是灵液，带着铁锈味。
“不用。”我把水囊还他，“接下来未必有喘气的机会。”
洛璃走到我身边，低声说：“你刚才跃起时，残碑熔炉有没有反应？”
我摇头：“没感觉。它现在很安静。”
“奇怪。”她皱眉，“按理说，这种妖物带冥气，它应该会主动吸才对。”
我也觉得不对劲。
但这事没法细想。
因为就在这一刻，木筏下方传来连续撞击。
咚！咚！咚！
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底部。
雷猛立刻趴下听动静。
“不是一根触手。”他抬头，“是很多根，正在集结。”
我握紧剑。
洛璃取出三枚丹丸握在掌心，随时准备抛出。
撞击越来越密。
突然，木筏猛地一歪。
我侧身撑住，看见左侧水面冒出十几根血色触手，齐刷刷朝我们抓来。
“来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