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青海湖的前一晚，林凡接到一个电话。号码陌生，但区号是北京的。
“喂？”
“林哥！猜猜我是谁！”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又兴奋的声音，背景音嘈杂，有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。
林凡愣了一下，随即笑出来：“郭艾伦？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号码？”
“找孙悦要的啊！听说你回国了，还在青海？赶紧回来！大伙儿都等着呢！”
“大伙儿？”
“国家队那帮人啊！还有几个你cbA的老兄弟，王哲林、翟晓川他们都在北京呢！周鹏说他做东，请你吃铜锅涮肉！明天晚上，不见不散！”
挂掉电话，林凡看着手机屏幕。郭艾伦，那个比自己小两岁、在国家队训练时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辽宁小子。去年亚锦赛，他已经是主力控卫了。时间过得真快。
父亲在旁边收拾帐篷，听见了对话：“有局？”
“嗯，国家队几个兄弟，还有以前的朋友。”
“该去。”父亲把帐篷杆收进袋子里，“你在美国不容易，能有这帮国内的兄弟惦记着，是福气。”
北京，东城区一条胡同深处。没有招牌的私房菜馆，周鹏熟门熟路地带队进去。老板是个光头大哥，看见周鹏就笑：“哟，鹏子来了！包厢给你留着呢！”
包厢不大，一张大圆桌挤了十个人：周鹏、郭艾伦、王哲林、翟晓川、孙悦（刚签湖人合同，意气风发）、还有几个林凡在cbA时期的老队友——有些已经退役转型当教练了，有些还在打。都是熟人，没外人。
“林哥！”郭艾伦第一个跳起来，给了林凡一个熊抱，“三连冠！牛逼！我跟我妈看颁奖，我妈都哭了！”
王哲林稳重些，握手，用力晃了晃：“真给咱中国篮球长脸。”
翟晓川笑嘻嘻地：“我现在出去打球，人家都问，‘你跟林凡熟不熟？’我说熟啊，一块儿打过国家队！倍儿有面子！”
周鹏摆摆手：“行了行了，先让林哥坐下。老板，上肉！上酒！今天谁也别开车，我叫了代驾！”
铜锅端上来，炭火烧得正旺。清汤里扔进几段葱姜，羊肉片薄如纸，一下锅就卷起来。热气蒸腾，香味弥漫
“先说好啊，”周鹏举起酒杯，“今天这顿，不许谈训练，不许谈战术，更不许谈国家队选拔！就纯唠嗑，纯吃饭！”
“同意！”众人举杯。
第一杯酒下肚，话匣子就关不住了。
“林哥，”郭艾伦涮了片羊肉，蘸满麻酱，“你在美国天天都吃啥啊？真就水煮鸡胸肉、蛋白粉啊？”
林凡苦笑：“差不多。赛季期间，营养师盯得死死的。有一次我偷吃了口披萨，被训练师发现，罚我多做了一小时体能。”
“我靠，太惨了！”翟晓川夸张地摇头，“要我我可忍不了。咱cbA虽然也管，但没这么邪乎。”
王哲林比较实在：“他们那个训练强度，不吃严点确实顶不住。林哥，你体脂率现在多少？”
“8%左右。”
桌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“我巅峰期也就12%！”一个退役的老队友摇头，“你这真是……对自己够狠。”
孙悦插话，他现在最有发言权：“我刚去湖人报到的时候，队医给我做了体测。你们猜怎么着？说我体脂高，肌肉量不够，给了我一份二十页的饮食计划。我一看，好家伙，连喝多少水、什么时候喝都规定好了。”
“那你照做了吗？”郭艾伦好奇。
“不做不行啊。”孙悦耸肩，“训练师真盯着。而且林哥说了，我要想在NbA站稳，首先身体得跟上。”
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三连冠上。众人让林凡讲更衣室故事，讲总决赛细节，讲科比最后一舞。
“第七场最后那个球，”林凡涮着白菜，语气平淡，“其实我没想投。战术是给科比设计的，但他被包夹了。球传到我手里，时间只剩两秒。我就想，不管了，扔吧。”
“然后就进了。”郭艾伦眼睛发亮，“电视上慢镜头回放，你出手的时候，詹姆斯的手都快封到你脸上了！”
“运气。”林凡实话实说，“那种球，再让我投一百次，可能就进这一次。”
“但你就那一次进了。”周鹏举起酒杯，“这就叫命。来，敬命！”
酒杯碰撞。热气、酒气、兄弟间的笑声，挤满了小小的包厢。林凡看着这一张张脸——有些是现在国家队的队友，有些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，有些是看着自己从cbA走到NbA的后辈。在这个房间里，他不是NbA巨星，不是三连冠FmVp，就是林哥，是兄弟。
“对了，”翟晓川忽然想起来，“林哥，你那个塞尔维亚小胖子，到底啥水平？网上都说湖人选了个水货。”
桌上安静下来。众人都看向林凡。
林凡放下筷子，认真地说：“约基奇……他是我见过最有篮球智慧的大个子之一。你们等着看，最多三年，他会让所有嘲笑他的人闭嘴。”
“你那么看好他？”王哲林问。
“我看好的是篮球的未来。”林凡说，“未来的篮球，位置会越来越模糊。一个能传球、能投篮、能策应的中锋，价值不可估量。而他，就是这种中锋的终极形态。”
孙悦点头：“我在湖人试训的时候，看了他的录像。那传球，确实邪乎。”
“行了行了！”周鹏打断，“说了不谈篮球！老板，再加两盘羊蝎子！”
酒足饭饱，已是晚上九点多。一行人勾肩搭背走出胡同，代驾已经在等着。初夏的夜风一吹，酒醒了一半。
“林哥，”郭艾伦忽然指着胡同口，“那儿有个球场，灯还亮着。咱……活动活动？”
那是个社区篮球场，很简陋：两个锈迹斑斑的篮架，水泥地面裂缝里长出杂草，但照明灯亮着，有几个中学生正在打半场。
“合适吗？”林凡有些犹豫。他现在出门，很容易被认出来。
“有啥不合适的！”翟晓川酒劲上来了，“咱们又不打比赛，就投投篮，出出汗！你看那些孩子，打得多开心！”
周鹏也来了兴致：“走走走！我好久没打野球了！”
众人一哄而上。中学生看到这么一群高大魁梧的男人走过来，有些怯场。周鹏笑着摆摆手：“小朋友，借你们场地玩会儿，行不？我们打半场，你们在旁边那个篮玩。”
孩子们点点头，好奇地退到一边。
没有分队，没有裁判，就是随便打。郭艾伦先拿球，一个胯下运球就想突破，被孙悦一把掏掉。孙悦传给底角的林凡，林凡接球，没运，直接干拔——
空心入网。
“我去！”郭艾伦喊，“林哥你这手感，喝酒了还这么准？”
林凡笑笑：“肌肉记忆。”
接下来二十分钟，这个简陋的社区球场变成了中国篮球顶级的表演舞台。郭艾伦的变向突破，王哲林的背身单打，翟晓川的空切暴扣（篮架被他扣得直晃），孙悦的追身大帽……当然，还有林凡那几乎百发百中的中远投。
没有战术，没有防守体系，就是最纯粹的篮球乐趣。每个人都笑，都喊，都跑得满头大汗。那几个中学生看得目瞪口呆，手机偷偷录像都忘了。
直到一个球弹出界外，滚到场边。一个中学生捡起球，犹豫了一下，走到林凡面前。
“您……您是林凡吗？”
球场瞬间安静了。所有人都停下动作。
林凡擦了把汗，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十五岁的孩子，点了点头：“是。”
孩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，脸涨得通红：“我……我能跟您合张影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这一另外几个孩子也围了上来。手机闪光灯亮起，拍照声，激动的询问声：
“林哥！能给我签个名吗？”
“您下赛季还会打国家队吗？”
“约基奇真的能打出来吗？”
“……”
社区球场没有围墙，动静很快引来了路人。有人驻足，有人张望，有人惊呼：“那是不是郭艾伦？”“王哲林！”“我的天，真是林凡！”
人越聚越多。短短几分钟，球场边围了至少五六十人。手机举成一片，有人开始直播：“偶遇国家队集训！林凡、郭艾伦、王哲林全在！”
周鹏一看势头不对，赶紧招呼大家：“撤了撤了！再不走该堵路了！”
众人一边跟球迷挥手，一边快速走向停车的地方。代驾已经发动了车子。上车前，林凡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球场——灯还亮着，几个中学生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刚才看到的动作。
“今天开心吗？”车上，周鹏问。
林凡靠着座椅，看着窗外掠过的北京夜景，点了点头：“开心。比拿冠军还开心。”
“为啥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林凡想了想，“拿冠军的时候，我知道那是我应得的。但今天，我知道这些兄弟，是真心的。”
车子驶入长安街，灯火辉煌。林凡的手机震了一下，是郭艾伦在刚建的微信群里发消息：
“林哥，下次回来，还约！咱们再去打野球！”
后面跟了一排表情包。
林凡笑了，回复：“一定。”
然后他关掉手机，闭上眼睛。
酒意、汗味、兄弟的笑声、街球场的灯光、孩子们兴奋的脸……这些碎片在脑海里闪过，拼凑出一种久违的、扎实的幸福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