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庄东二里，四万建奴大军纹丝不动。
“报，大将军。前方发现五千明军。”建奴斥候纵马而来。
“五千明军？此地距巨鹿城多远？”岳托看了看前方黑黢黢一片，眉头紧锁。
“五里。”
“只有五里？明军竟然都没有驻守巨鹿城？”岳托手下右翼军副将杜度满脸疑惑看着斥候。
“千真万确，前方二里有一村庄，名为贾庄。五千明军驻扎于庄内，他们打着“卢”字旗。”
““卢”字旗？卢象升？”岳托摆了摆手，示意斥候退下。
“大将军，这怎么可能？巨鹿城是大城。放着高大的巨鹿城不守，却守着村落？难不成明军已经蠢笨至如此境地了？”
面对杜度的轻蔑，岳托显的异常谨慎。
“杜度将军，切不可轻敌。明军打着“卢”字旗，很可能是大明兵部尚书衔督师卢象升，他可不是省油的灯。”
“卢象升？也不过如此。看来天要亡明，已经沦落到用一个蠢货出任兵部尚书衔督师，何惧之有？”听闻前方之人是卢象升，杜度兴奋异常。
“大将军，给我一万人马，我去将卢象升的项上首级给你提来当夜壶。”
岳托摆了摆手，陷入沉思：
卢象升乃大明兵部尚书衔督师，“卢阎王”绝非浪得虚名。他为何要放弃拥有高大城墙的巨鹿城，而驻守在一村落？
难道是想用村落错综复杂的地形抵挡自己这边铁骑？可高大的巨鹿城不是更有有优势？毕竟自己的铁骑不擅长攻城。
不对，这里面肯定有事。
“大将军，你还在犹豫什么？”岳托一言不发，杜度很是着急。
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，如果卢象升躲在巨鹿城，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，只能直接南下。可现在卢象升躲在村落里，还不是手到擒来？！”
杜度之言如同千吨大锤，猛然将岳托砸醒：
卢象升之所以放弃高大的巨鹿城，就是害怕自己四万大军直接南下祸祸大明百姓。
他不是想躲避自己的四万大军，他是想阻止自己的四万大军南下。
他躲在村落，一方面是吸引自己的目光，减缓自己四万大军的行军速度，另一方面是想利用村落错综复杂的地形袭击自己的四万铁骑。
可他只有五千军，他怎敢想？
等等，难道他有援军？
一定是这样，卢象升真正的目的是想拖住自己，等待援军到来包夹歼灭自己这四万铁骑。
“杜度听命，你率三万大军顺着官道直接南下，我率领一万大军垫后。”
“大将军，卢象升只有五千人，就在村落里，就这么放弃了？”
“不是放弃，是吸引卢象升出来决一死战。”面对一头雾水的杜度，岳托将自己刚刚的猜测说了一遍。
“大将军，这么说，明军确实有援军。”听闻明军有援兵，杜度神色略显慌乱。
“无妨，如果卢象升从贾庄出来，咱们四万大军前后夹击定能拿下。如果卢象升不出来，咱们直接南下。大明这么富裕，在哪抢不是抢？挑食这种臭毛病可不能有。”
“大将军，我明白了。村落里地形复杂，不利于咱们铁骑冲锋。只要卢象升敢出来，咱们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他五千军全歼。”
卢象升是大明兵部尚书衔督师，相当于大明的兵马大元帅。拿下卢象升意味着什么，杜度不是不知道。
“大将军，等我的好消息。”
…………
黎明前的天，那么的暗，那么静。
卢象升踩着地上皑皑白霜来回踱步，杂乱无章的脚印告诉不远处的卢苇，杨国柱他们，此时卢象升已经心乱如麻。
“督师，贾庄百姓已经悉数疏散。”听闻极速赶来的虎大威此言，卢象升长长呼了一口气。
“百姓疏散就好，我们也好放开手脚和建奴决一死战。”
“报”卢象升话音前脚刚落，夜不收后脚赶到。
“督师，建奴大军顺着官道径直向南，没有进入村庄。”
“怎么可能？是不是咱们隐蔽的太好，他们没发现？”
“督师，我们已经在官道边竖起大旗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。而且，有的兄弟站官道边冲经过的建奴大军撒尿，可他们就是不搭理。”
“哎……，看来我们终究是小瞧了岳托。”卢象升无奈摆了摆手，示意夜不收退下。
“岳托已然明白我们的意图，他不入村落，就是引诱我们出去。”
“我们就是不出去，有种他进来。”虎大威扬了杨手中大砍刀，威风凛凛。
“可这样一来，我们驻守在这村落和驻守在巨鹿城有什么区别？建奴的目标是烧杀抢掠，对于他们来说，在哪抢都是抢。我们的目标是阻止他们烧杀抢掠，对于我们来说，必须阻止他们。”
卢象升言罢，众人大惊。
“督师，我们只有五千兵马，又是疲惫之师。他们有四万，大多是铁骑。没有村落复杂的地形做掩护，这仗怎么打？”
“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。没法打也得打，这是我们的宿命。”
五千疲惫之师出战四万建奴铁骑，意味着什么，卢象升不是不知道。
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，虎大威，王朴，杨国柱。再看着不远处的五千天雄军，卢象升心如刀绞。
不是实在没有办法，谁愿意让自己的儿女，兄弟以死相搏？
此时卢象升脑海里画面飞速转动：去世的老爹，委以重任的皇上，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。糟糠之妻望眼欲穿的等待，皇上翘首以盼的焦急……
也许……当日一别即是永别。
壮志未酬身先死，心中不甘悲欲绝。卢象升微闭双眼，两行热泪喷涌而出。
恰这时，第一缕阳光穿透重重阻碍普照大地。万丈光芒扫驱除黑暗，卢象升豪情万丈：
若大明江山需血肉浇灌，那我便以命相填。
“众将士听令，援军很快就到，我们现在出去拖住建奴等待援军。”
“督师，末将愿做先锋。”
虎大威知道不可能有援军到来，虎大威也明白，这次应该凶多吉少。
可纵然如此，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还是让虎大威兴奋不已。
“没有先锋，没有后援。”卢象升此言一出，众人立马明白：
此时用这种拼命的打法，说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