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11月8日清晨，“江安号”轮船驶离南京码头时，苏晴扶着船舷的栏杆，目光死死盯着渐渐远去的南京城轮廓，直到那片熟悉的灰色建筑群彻底消失在江雾中，才缓缓低下头，握紧了怀中的黑色公文包。
里面装着陈默转交的《日军华东兵力部署图》、南京地下通道图，还有那支藏着“寒鸦归巢”联络方案的梅花发簪。
公文包的金属搭扣硌在掌心，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，却远不及心里的牵挂来得沉重。
轮船驶离南京江面后，戴笠的卫队开始在船上巡查，气氛骤然紧张。
苏晴按陈默的叮嘱，将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，坐在船舱角落的位置，假装整理文件，实则快速检查包内的情报。
兵力部署图被她用防水油纸层层包裹，藏在文件最底层；地下通道图则夹在《论语》的书页间，看似普通的典籍，实则是传递情报的“密码本”。
“苏上尉，戴老板让你去他的舱房整理文件。”
戴笠卫队队员的声音传来，苏晴起身应道，抱着公文包快步走向船头的豪华舱房。
戴笠正站在窗边，看着江面的景色，手里捏着一份电报，见苏晴进来，递了过去：“南京城内的无线电发报站被炸毁了，应该是陈默干的。这小子，倒是没让我失望。”
苏晴接过电报，目光扫过“发报站炸毁，日军通讯中断”的字样，心里稍稍安定——陈默的敌后任务已顺利展开，至少目前是安全的。
她快速整理好情绪，语气平静：“陈处长经验丰富，肯定能完成任务。戴老板，您的文件我整理好了，需要现在审阅吗？”
“先放着吧，”戴笠摆摆手，转身坐在沙发上，“江面不太平，日军的飞机经常巡逻，你去告诉大家，一旦响起空袭警报，立即躲进船舱底层，别乱跑。”
苏晴应声离开，刚走到舱门口，尖锐的空袭警报声突然划破长空！
江面上空传来飞机的轰鸣声，远处的天空中，几架日军战机正朝着轮船的方向俯冲而来。
船上的乘客瞬间骚动起来，尖叫声、哭喊声混杂着卫队队员的呵斥声，乱成一团。
“快躲进底层！”苏晴拉起身边的一名文书，快步朝着船舱底层跑去。
混乱中，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，公文包险些脱手，她下意识地将包护在胸前，身体重重摔在甲板上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。
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起身，而是检查公文包的搭扣是否完好，确认情报没有受损，才忍着疼痛爬起来，继续朝着底层跑去。
日军战机的轰炸声在耳边响起，船体剧烈摇晃，甲板上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。
苏晴抱着公文包，蜷缩在船舱底层的角落，双手死死护住包身，哪怕飞溅的木屑划伤了手臂，渗出血迹，也没有松开分毫。
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一定要把情报安全带到重庆，这是陈默的托付，更是组织的使命。
空袭持续了近一个小时，日军战机离去后，船舱内一片狼藉。
苏晴扶着墙壁站起身，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膝盖也青肿了一片，但公文包依旧完好无损。她拍了拍包上的灰尘，快步走向戴笠的舱房。
她需要确认戴笠的安全，更需要借着整理文件的机会，获取后续的撤离路线信息。
戴笠的舱房虽有破损，但并无大碍。
他见苏晴进来，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，皱了皱眉：“受伤了？让医官处理一下。江面不安全，我们在芜湖停靠后，换乘汽车走陆路去九江，再从九江转乘轮船去重庆。”
“谢谢戴老板关心，一点小伤不碍事。”
苏晴躬身应道，快速记下“芜湖-九江-重庆”的撤离路线，“我这就去整理文件，确保不耽误换乘。”
11月9日傍晚，轮船抵达芜湖码头。
苏晴随戴笠换乘汽车，踏上前往九江的陆路。沿途到处是逃难的百姓，道路泥泞不堪，汽车行驶得异常缓慢。
苏晴坐在汽车后座，怀里依旧抱着公文包，借着车灯的微光，偷偷将“芜湖至九江的陆路路线”“复兴社换乘时间”等信息，用密写墨水写在《论语》的空白页上——这些信息对组织掌握军统的撤离节奏至关重要。
11月12日，苏晴随戴笠抵达九江。
此时南京已传来沦陷的消息，戴笠的心情愈发沉重，下令加快撤离速度，连夜换乘轮船前往重庆。
在九江码头等候轮船时，苏晴遇到了重庆地下党的联络员——老吴事先安排的接应人员，拿着一束腊梅，对着她比划了一个“寒鸦”的手势。
两人借着买水的机会，快速交接：“有陈默的消息吗？”
联络员压低声音问道。苏晴摇摇头，将藏在《论语》里的南京地下通道图和日军据点标记递了过去：“他留在南京执行敌后任务，这是他让我转交的情报，还有南京地下党的联络方式。我到重庆后，会按‘寒鸦归巢’的暗号联系组织。”
联络员接过情报，快速藏好：“组织已收到你从南京发出的预警，重庆这边已做好接应准备。你到重庆后，直接去曾家岩‘悦来茶馆’，有人会跟你对接。注意安全，戴笠身边的人都盯着你呢。”
苏晴点点头，转身回到戴笠身边。
轮船启航后，她站在甲板上，望着滔滔江水，心里满是复杂——南京沦陷了，陈默还在敌后坚持战斗，而她终于离重庆越来越近，离完成使命越来越近。
11月15日清晨，轮船终于抵达重庆码头。
码头上戒备森严，军统的接应人员已等候在那里。
戴笠下车后，立即被簇拥着前往曾家岩的新总部，苏晴则以“整理文件”为由，暂时脱离了戴笠的卫队。
她抱着公文包，快步走向曾家岩“悦来茶馆”——按照约定，她需要在这里与重庆地下党接头，上交情报。
茶馆门口，一名伙计拿着一束腊梅，对着她微微点头，正是老吴安排的接应人员。
“里面请，二楼靠窗的位置。”
伙计引着苏晴走上二楼，房间内，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正等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一个画着寒鸦的木牌——是组织的联络员司马。
苏晴将公文包放在桌上，打开拉链，取出用防水油纸包裹的《日军华东兵力部署图》、南京地下通道图，还有抄录的军统撤离路线和重庆新总部地址：
“这些是陈默转交的核心情报，还有南京地下党的联络方式，都在这里了。他留在南京执行敌后任务，目前安全，已炸毁日军的无线电发报站。”
司马联络员接过情报，快速翻阅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：“辛苦你了！这份兵力部署图太关键了，能帮我们精准掌握日军在华东的布防，为后续的游击战提供支持。组织已收到陈默的消息，南京地下党会配合他的行动。你在戴笠身边的潜伏很重要，接下来，需要你继续收集军统针对日军的作战计划和重庆的动向。”
苏晴点点头，将那支梅花发簪取下来，放在桌上：“这是我和陈默约定的‘寒鸦归巢’联络方案，他若能安全抵达重庆，会按暗号来这里找我。麻烦组织帮忙留意，一旦有他的消息，立即通知我。”
“请放心。”
司马联络员将发簪和情报收好，“我们会安排人在茶馆附近值守，只要陈默按暗号联络，一定能及时对接。你先回戴笠身边，避免引起怀疑，后续的情报传递，我们会通过‘宝昌隆’杂货店的暗线进行。”
离开茶馆，苏晴快步回到军统的新总部。
戴笠正在召开紧急会议，见她回来，说道：“文件整理好了吗？重庆的情况复杂，日军的间谍很多，你以后整理文件要更加小心，别出任何差错。”
“是，戴老板！”
苏晴躬身应道，心里却满是安定——情报已安全上交，联络渠道也已打通，她在重庆的潜伏工作，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回到临时安排的宿舍，苏晴坐在窗边，看着重庆街头的灯火，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但心里却充满了力量。
她打开《论语》，指尖划过书页间的密写痕迹，仿佛看到陈默在南京敌后浴血奋战的身影，看到组织人员根据她传递的情报制定作战计划的场景。
她拿起笔，在密写本上写下：
“1937年11月8日-15日，随戴笠从南京撤离，经芜湖、九江转抵重庆。途中遭遇日军空袭，护住装有情报的公文包，受轻伤未影响任务。11月12日在九江与地下党联络员交接部分情报；15日抵达重庆后，将《日军华东兵力部署图》、南京地下通道图、军统撤离路线等核心情报上交组织。与组织确认‘寒鸦归巢’联络方案，安排专人值守接头地点。后续需继续潜伏在戴笠身边，收集军统作战计划及重庆动向，等待与陈默汇合。”
窗外的月光洒在桌上，照亮了那个密写本。
苏晴知道，她的撤离不是结束，而是新的开始。
在重庆这座新的城市，她将继续以文书的身份为掩护，在戴笠眼皮底下，为组织传递情报，为抗战胜利积蓄力量，直到与陈默在“寒鸦归巢”的暗号中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