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机解除的瞬间，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，苏砚双腿一软，整个人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。他胸膛剧烈起伏，像个濒死的破旧风箱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，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他活下来了。
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，却带来一阵阵后怕的战栗。他看着杀手消失的方向，眼神无比复杂。刚才那短短一两分钟，却像一场跨越生死的漫长轮回，将他过去十年安稳却压抑的生活彻底碾碎。
他挣扎着站起身，走到刚才杀手踉跄的地方，借着月光，看到地上有一点不起眼的金属反光。
弯腰捡起，是一枚做工精致的袖扣，通体乌黑，上面雕刻着一种奇特的、由利剑和藤蔓交织而成的纹路。这显然是刚才的碰撞中，从杀手身上掉落的。
苏砚将袖扣死死攥在手心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愈发清醒。一个专业的杀手，为什么会来刺杀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“苏家之耻”？是方廷皓？他傲慢，但不像有这种魄力。还是苏家本家的某些人？
苏砚摇了摇头，他意识到，这个世界的水，比他过去在象牙塔里看到的，要深得多，也浑浊得多。
交流会上那些嘲讽和轻蔑，在刚才那抹淬毒的刀锋面前，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。尊严固然重要，但小命只有一条。系统，不仅是用来证明自己的工具，更是他在这个危险世界里活下去的唯一底牌！
就在这时，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。
【检测到宿主经历了生死搏杀，意志受到极大淬炼，于绝境中勘破生死，精神韧性+5！】
【人间情绪收藏家】
宿主： 苏砚
精神韧性： 35
情绪能量： 0\/100
情绪仓库（已收藏）：
【不甘（金色品质）】x1缕
【专注（蓝色品质）】x10份
已掌握技能\/状态：
【神级战斗直觉（金色）】
精神韧性从30提升到了35。苏砚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坚韧，仿佛被千锤百炼的钢筋，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被外界情绪影响。这是用命换来的成长。
紧接着，又一条猩红色的警告提示弹出。
【警告！检测到宿主体内残留‘杀伐（紫色品质）’情绪气息，该气息正在缓慢侵蚀宿主心智！如不及时清除，可能导致宿主性格易怒、偏执，甚至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！请尽快签到正面情绪进行中和！】
苏砚一怔，随即内视己身。他确实感觉到一股冰冷的、带着强烈破坏欲的念头，如同恶魔的低语，正试图缠绕上他的神经。每一次心跳，那股杀意似乎都在血液里冲刷得更猛烈一些。
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，指关节发出“咯咯”的脆响，脑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将那杀手千刀万剐、撕成碎片的血腥画面。一股暴虐的冲动让他几乎想嘶吼出声。
“给我……滚！”
他猛地一咬舌尖，剧痛混着血腥味在口腔炸开，让他瞬间清醒。
力量是双刃剑。他必须掌控它，而不是被它掌控！
苏砚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后怕与杀意，将那枚冰冷的袖扣贴身收好。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。他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片废墟。
今晚的月色，似乎也因此带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色。
回到位于城中村、月租五百的狭小出租屋，苏砚熟练地从床底下翻出医疗箱，处理伤口。他没有用麻药，而是直接将烈性消毒水浸透棉球，狠狠按在翻卷的皮肉上！
“滋啦——”
刺骨的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，让他额头青筋根根暴起，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，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，动作没有丝毫停顿。他要用这股剧痛，来铭记今晚的教训，来对抗那股侵蚀心智的杀意。
包扎完毕后，他脱掉染血的上衣，站到那面满是裂纹的穿衣镜前。
镜中的少年身形单薄，脸色苍白，肋下缠着煞白的绷带，看上去狼狈不堪。但那双眼睛，却和以往截然不同。曾经的自卑与不甘被洗刷得一干二净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平静，平静之下，是经历过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、如出鞘利刃般的锋芒。
苏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这个陌生的自己。他知道，从走出松柏道馆的那一刻起，过去的那个苏砚，已经死了。死在了那个冰冷的、充满杀意的夜晚。
……
第二天，苏砚换了身干净的旧校服，平静地去江海元武道大学上课，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。
刚走进教学楼，就迎面撞上了几个苏家本家的堂兄弟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苏家的‘大名人’吗？听说前天在交流会上，被方少说两句就夹着尾巴跑了？”为首的苏明浩阴阳怪气地开口，引来一阵哄笑。
“明浩哥，你别这么说，万一咱们这位‘天才’心里不舒服，回去哭鼻子怎么办？”
“哈哈哈，就他？一个连白带考核都过不去的废物，除了会跟在尹恩秀屁股后面，还会干什么？”
以往听到这些话，苏砚早就攥紧了拳头，脸色涨红。但今天，他只是抬起眼皮，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。
那眼神很平静，没有任何情绪，就像神龙俯瞰蝼蚁，就像猎人审视着一群不知死活、仍在聒噪的兔子。
苏明浩等人的笑声戛然而生。他们忽然觉得浑身发冷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扼住了他们的喉咙。苏砚的眼神让他们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，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，只要对方一个念头，自己就会粉身碎骨！
苏砚懒得理会他们，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，擦肩而过时，嘴唇微动，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，淡漠地吐出三个字：
“别吵了。”
这三个字，没有威胁，没有愤怒，却像三座大山，轰然压在苏明浩几人的心头。他们僵在原地，直到苏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
“他……他刚才……”一个跟班结结巴巴，说不出话来。
苏明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想放句狠话，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。他啐了一口，声音却虚得厉害：“装……装什么装！一个废物，还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了！”
苏砚找了个无人的角落，掏出他那台用了五年的老旧智能机，屏幕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。他熟练地点开浏览器，搜索“江海市青年元武道大赛”的报名信息。
很快，一条置顶的官方公告弹了出来。比赛将在下周正式开始，面向全市所有二十岁以下的元武道修习者。而最吸引苏砚目光的，是冠军奖励那一栏里，用红色字体加粗标注的几个字——淬体丹（稀有品质）！
淬体丹！一种能洗筋伐髓，大幅改善武者体质的丹药！
对于那些天赋出众的世家子弟而言，它只是锦上添花；但对于苏砚这种被断定为“天赋平庸”的人来说，这无异于逆天改命的唯一神药！
他的身体底子太差，这是他修炼元武道最大的桎梏。更是昨晚，他只能狼狈逃窜，险死还生的根源！
苏砚的眼中瞬间燃起一团烈火，那不是渴望，而是势在必得的决心！
“我需要它！”
他毫不犹豫地在报名页面填上了自己的信息，点击了提交。
【报名成功！预祝您取得优异成绩！】
手机屏幕上跳出的确认信息，像一声号角，宣告着一头潜龙，即将睁开他的双眼。
做完这一切，苏砚关掉手机，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——如何中和体内那股越来越活跃的“杀伐”之气。他需要一个充满正面、平和情绪的地方。
战斗场馆不行，那里充满了【战意】和【不甘】，只会火上浇油。商业中心？情绪驳杂，【欲望】和【浮躁】太多。
他的目光，最终投向了校园远处那栋宏伟的穹顶建筑。
江海市图书馆。
那是全市最大的知识殿堂，是无数莘莘学子奋斗的地方，是整座城市最安静、最纯粹的角落。那里沉淀了百年的书香，充满了对知识的【渴望】、攻克难题后的【喜悦】，以及最重要的——数十年如一日的【专注】与【冷静】。
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了。
苏砚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。他的步伐不快，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，仿佛丈量着身下的大地。
一场狩猎，即将开始。
只不过这一次的猎物，是知识，是平静，是足以驾驭任何力量的、一颗强大的内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