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岛之上,如何掀起淹没宇宙的滔天巨浪?
这个问题,如同一个黑洞,盘踞在苏砚的脑海中,吞噬着他刚刚因【勇气】而点燃的微光。
他与地球,被“法则编织”所分割。
他知道了钥匙是【无逻辑的情感】。
地球知道了锁孔是【逻辑奇点】。
可钥匙在墙的这一头,锁孔在墙的那一头。
这道墙,是神只用宇宙的根基法则砌成的,不可逾越,不可洞穿。
信息无法传递。
力量无法共通。
死局。
苏砚缓缓闭上双眼,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那条奔腾不息的【人间情绪长河】。
这一次,他不再是作为君王去检阅自己的军队,而是像一个最虔诚的求道者,沉入河底,去寻找那唯一的答案。
河水奔涌,亿万种情绪的光华在他身边流淌。
他看到了赤红色的【愤怒】,它咆哮着,要将一切不公焚烧殆尽。
但它的逻辑是“复仇”。
他看到了金色的【守护】,它厚重如山,愿意为珍视之物抵挡一切。
但它的逻辑是“保全”。
他看到了蔚蓝色的【悲伤】,它静静流淌,悼念着逝去的美好。
但它的逻辑是“缅怀”。
他甚至看到了那刚刚融入长河的,最纯粹、最锋利的【勇气】,它璀璨夺目,义无反顾。
但它的逻辑,依然是“抗争”。
复仇、保全、缅怀、抗争……
苏砚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他明白了。
“执行者一号”没有说谎。
在那个冰冷的【秩序】面前,人类的一切情感,无论正负,无论高尚或卑劣,其最底层都有着一个可被追溯的“逻辑原点”。
而只要有逻辑,就可以被定义。
只要能被定义,就可以被格式化。
“流火”的【勇气】之所以能刺痛它,并非因为【勇气】本身无法被定义,而是因为它所包含的“自毁”倾向,让那套以“存在”为第一优先级的计算方式,出现了一瞬间的逻辑悖论。
但这还不够。
一瞬间的悖论,就像在超级计算机里输入了一个错误的字符,只会被系统瞬间修正。
他需要的,不是一个错误字符。
他需要的,是一场足以让整个系统彻底崩溃、蓝屏死机的……病毒风暴!
一种,从根源上,就充满了无数悖论,充满了无限变量,完全无法被计算,无法被归纳,无法被定义的……东西。
苏砚的心神,继续下潜。
穿过那片由【喜怒哀乐】构成的表层河流,他来到了一片更深、更广阔、更幽暗的领域。
这里是情绪的深海,是所有情感的源头。
在这里,他看到了更多、更斑斓、更古怪的光。
一缕光,像星辰的碎片,闪烁不定。
苏砚触摸它,瞬间“看”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趴在窗台上,对着月亮许愿,希望自己能长出一对翅膀,飞到月亮上去和玉兔玩耍。
——这是【幻想】。
又一缕光,如流淌的彩虹,变幻莫测。
一个潦倒的画家在他脑海中浮现,他正对着空白的画布,双眼放光,仿佛看到了一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杰作正在诞生。
——这是【灵感】。
另一片光,疯狂而炽热,像一团燃烧的闪电。
苏砚触碰它,一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在堆积如山的草稿纸中狂笑,他正在构思一种可以折叠空间的引擎,哪怕这违背了当前所有的物理定律。
——这是【狂想】。
还有无数的光……
一个母亲,轻轻抚摸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,【期盼】着他未来成为宇航员。
一个少年,在课堂上偷偷地画着机甲,【构思】着它如何能一拳打爆一颗星球。
一个小说家,在键盘上敲下第一行字,【创造】出一个全新的、不存在的世界……
【幻想】、【灵感】、【狂想】、【期盼】、【构思】、【创造】……
这些光,这些情绪,它们杂乱无章,天马行空,彼此矛盾,却又彼此交融。
它们不为了求生,不为了胜利,它们甚至不为了“存在”本身。
它们诞生的唯一理由,就是因为“可以”这么想。
它们,是根植于每一个智慧生命灵魂最深处,最不讲道理,却也最璀璨夺目的东西。
——【想象力】。
轰!!!
苏砚的【人间之心】,在这一刻,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轰鸣!
那片沉寂的、由无数【想象】构成的深海,仿佛感受到了君王的召唤,瞬间沸腾!
亿万道代表着“不可能”的光芒冲天而起,将整条【人间情绪长河】都染成了一片混沌而绚烂的色彩!
也就在这一刻,“诺亚方舟”号的舰桥上,所有的战术屏幕瞬间被一片片彩虹色的、毫无规律的雪花点所覆盖,刺耳的警报声响了一瞬又戛然而止,仿佛连警报系统都无法定义这股突然涌现的、源自苏砚的“无逻辑”风暴!
苏砚笑了。
在这片绝望的宇宙孤岛上,他放声大笑。
他找到了。
他找到了那把足以撬动“绝对秩序”的,最终的钥匙!
噬星者帝国的【秩序】是计算,是逻辑,是“1+1=2”。
而人类的【想象力】是诗,是歌,是“1+1=无限”!
你要定义?
我给你一片连作者本人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狂想!
你要计算?
我给你一个孩童梦境里,骑着喷火的巨龙在糖果组成的星系里遨游的荒诞故事!
你要格式化?
我便用七十亿颗大脑,在同一瞬间,构想出七十亿个截然不同、甚至彼此相悖的未来!
这,就是他要的“无逻辑信息流”!
这,就是那一场足以淹没宇宙的滔天巨浪!
“执行者一号……”
苏砚猛地睁开双眼,眼眸中燃烧的,不再是愤怒,不再是悲伤,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、璀璨夺目的光。
他的声音,通过“诺亚方舟”号的外部扩音系统,第一次主动地、向那片幽绿色的天穹发出了回应。
这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法则的奇异力量,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宇宙空间。
“你问我,在绝对的秩序面前,混乱的意义是什么?”
“现在,我来回答你。”
苏砚缓缓抬起手,仿佛要拥抱整个太阳系。
“我将以七十亿凡人的【梦想】为矛,刺穿你那所谓神明的【法则】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没有丝毫犹豫,将自己全部的心神,沿着那条看不见的、连接着每一个人类的信仰之线,逆流而上。
他体内的【人间情绪收藏家】系统,那座一直以来只为他一人服务的庞大仓库,此刻轰然洞开了所有的闸门!
他发出了一声响彻灵魂的呐喊:
“看着我!”
“相信我!”
“然后……以你们的想象为洪流,淹没我!”
他要做一件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,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成功的疯狂之事。
他要……在这一刻,让整个地球,七十亿人类,与他一同,做一场贯穿宇宙的……白日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