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的矿道深处,时间被分解为岩屑剥落的细响与能量泵低沉的嗡鸣。工虫子体的挖掘如同最精密的啮齿,悄无声息地沿着岩层薄弱处推进,绕开上方虫群聚集的“大厅”,向着更深层那奇异能量波动的源头掘进。
陆远的意识分裂为三股,一股维系着岩铠胞囊的能量转化与基因解析(重点消化“地热转化”与“生物粘合”特性),一股监控着哨虫子体对虫群动向的持续警戒,最大的一股,则附着在工虫子体上,亲历这趟潜行。
岩层坚硬,掺杂着金属矿脉。工虫子体的硅基分解口器高效地研磨着岩石,将其中微量的金属成分分离、吸收,用于强化自身甲壳和挖掘附肢。它如同一条活着的矿脉钻头,在死寂的地层中开辟出一条仅供自身通行的狭窄隧道。
随着深入,那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。嗡鸣声中开始夹杂着一种有规律的“滴答”声,像是某种液体循环泵,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、类似生物电信号通过某种导体时的“滋滋”声。
终于,在迂回挖掘了近百米后,工虫子体前端的振动传感器探测到前方岩层变得异常均匀且坚固——不再是天然岩层,而是混凝土!
废弃矿道深处,竟然隐藏着一处战前的地下掩体或秘密实验室入口!
工虫子体放缓速度,用附肢最前端的感知绒毛仔细探查混凝土墙面的情况。墙面厚重,但有明显的修补和裂缝,能量波动正是从裂缝中透出。在墙面底部,他发现了一条沿着墙根延伸的、手指粗细的电缆管道,管道的保护层早已破损,露出里面包裹着的、闪烁着暗淡蓝光的生物纤维导线!
这种导线陆远从未见过!它看起来像是某种变异植物的藤蔓与人工导线的结合体,内部流淌着微弱的生物电能!
这证实了他的猜测:里面的东西,确实是生物与科技的混合造物!
他命令工虫子体,沿着这条破损的生物电缆管道,小心翼翼地用口器扩大一个足以让它纤细身躯钻入的缺口。缺口后不是房间,而是电缆管道所在的、充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维修夹层。
夹层内光线昏暗,只有墙壁上几盏早已失效的应急灯残骸。空气浑浊,带着陈腐的机油味和一种淡淡的、类似发酵菌类的甜腥气。那能量嗡鸣和液体循环声在这里变得更加响亮,源头就在夹层尽头的一扇密封金属门后。
工虫子体如同一只金属蜘蛛,在布满灰尘的管道和线缆间无声爬行。它来到金属门前。门厚重,边缘有密封胶条,但年久失修,门扇与门框之间有一道细微的缝隙。能量波动和那种生物电的“滋滋”声,正从缝隙中持续溢出。
更为关键的是,工虫子体那对经过优化的振动感知器官,捕捉到了一种新的、更加复杂的生物信号——一种如同无数个微弱意识汇聚成的、混乱而低沉的“嗡嗡”声,与外面虫群的集体嘶鸣有些类似,但更加……集中,且带有某种计算感。
门后,就是秘密所在。
陆远没有贸然尝试突破这扇门。他命令工虫子体将一根特化的、极其纤细的感知探须,从门缝中小心翼翼地探入。
探须穿过缝隙,进入门后空间。首先传来的是一片朦胧的暗红色光芒。紧接着,感知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陆远的意识——
那是一个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密室。密室中央,是一个巨大的、由透明培养槽构成的圆柱形容器,但容器早已破裂,粘稠的、暗红色的营养液干涸了大半,在底部形成厚厚的沉淀。
而培养槽的中央,原本应该培养某种生物的部位,如今却被一个活着的、异常的东西所取代!
那是一团不断缓慢蠕动、搏动的暗红色肉质菌菇状聚合体,大小如同一个汽油桶。它表面布满了类似大脑沟回的褶皱,褶皱间闪烁着微弱的生物电火花。无数根粗细细细的、混合了生物纤维和金属丝的神经索和生物电缆,从它的基部延伸出来,如同根须般钻入地面、连接墙壁,甚至有一部分穿透了破损的培养槽,沿着电缆管道延伸出去——显然,就是外面矿道中那些生物电缆的来源!
这团“菌菇脑”正是能量波动和生物电信号的源头!它似乎在与那些电缆进行着某种能量与信息的交换。
而在密室四周的墙壁上,镶嵌着许多早已熄灭或闪烁不定、布满雪花的老式显示屏和控制台。角落里,还堆放着一些锈蚀的、带有“生物基因实验室-7区”标志的设备残骸。
更令陆远在意的是,在“菌菇脑”下方的培养槽沉淀物中,散落着一些空置的虫卵外壳,其形态与外面那些“蜈蚣甲虫”的卵极为相似!
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了!
这处战前生物基因实验室(很可能研究的是虫类或生物兵器),在灾变后废弃。某种变异真菌或实验体(很可能就是这“菌菇脑”的前身)占据了这里,并意外地与残留的实验设备及能源系统发生了共生或融合!它利用实验室的设备为自己供能,并通过生物电缆扩展自己的“神经网络”!
而那些“蜈蚣甲虫”,很可能就是它利用实验室残留的虫类基因样本,结合自身特性,“培育”出来的护卫与猎手!它通过某种方式(或许是信息素,或许是生物电信号)控制着外面的虫群,将矿道变成了它的狩猎场和防御圈!
这是一个畸形的、由变异真菌大脑、废弃科技和虫群构成的共生暴君!
就在陆远消化这些信息时,那团“菌菇脑”表面的生物电火花忽然变得密集起来,沟回褶皱的蠕动也加快了!它似乎察觉到了那根探入的、不属于这里的感知探须!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重排异和敌意的精神扫描波,猛地从菌菇脑中爆发,顺着探须逆向扫来!
“断开连接!撤回!”陆远果断下令。
工虫子体立刻切断了那根感知探须,如同壁虎断尾,将一截探须留在门缝内,主体迅速向后缩回维修夹层深处!
几乎是同时,门外的矿道中,虫群的嘶鸣声骤然变得高亢、狂躁!它们收到了“主宰”的警报!
“计划变更!”陆远意识疾转,“哨兵,按原计划,准备引爆虫巢下方最脆弱的支撑点!工兵,立刻返回,配合哨兵行动!目标:制造混乱和塌方,阻断虫群主力回援密室的通道!然后,我们从维修夹层,直接突袭那个‘菌菇脑’!”
他瞬间放弃了原本相对温和的“塌方埋葬”计划。既然被发现了,就必须雷霆一击,在对方组织起有效反击前,直捣黄龙!那个“菌菇脑”显然具备一定的意识和控制能力,是虫群的核心,也是最大的价值所在!摧毁或控制它,外面的虫群将不攻自破!
哨虫子体早已就位,它将收集到的腐蚀性体液,精准地注入了几处被标记的、关键的木梁与岩壁连接处。同时,它用尾刺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锈蚀最严重、内部能量极不稳定的能量武器碎片,卡在了主虫巢正下方的一条岩缝中。
工虫子体沿着原路疯狂挖掘返回,与哨兵汇合。
“引爆!”陆远下达最终指令。
哨虫子体远离爆炸点,用一块碎石,狠狠砸向那块作为触发器的能量碎片!
轰!!!
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闪光在矿道中炸开!本就脆弱的岩层在爆炸冲击和酸性腐蚀的双重作用下,发生了连锁崩塌!大块的岩石和腐朽木梁轰然砸落,将主虫巢区域和大部分狂躁的“蜈蚣甲虫”瞬间掩埋!嘶鸣声变成了绝望的哀鸣和岩石摩擦的巨响。
混乱之中,陆远操控着岩铠胞囊,沿着工兵开辟的通道,第一次离开了临时巢穴,进入了维修夹层!工兵与哨兵紧随其后。
他们不再隐藏,以最快速度冲向那扇密封金属门!
门后,“菌菇脑”显然感知到了外界的剧变和急速逼近的威胁,发出了尖锐的、充满愤怒与恐惧的生物电尖啸!密室墙壁上残存的几个指示灯疯狂闪烁!
但,为时已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