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轩站在高岩上，脚底那丝震动很快消失。他没多想，只当是地底下最后一口气泄完了。
赵铁柱还在嚷：“你主持庆功宴！谁让你是一锤定音的？”
“我那一剑要是偏一寸，你现在就在给混沌兽抬棺材。”墨轩翻了个白眼，但还是站直了身子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。
篝火已经堆得老高，有人把缴获的妖兽肉串在树枝上烤，油滴进火里噼啪响。远处几个弟子搬出从山洞搜来的酒坛，泥封一敲，香气立刻飘出来。
“来来来！”赵铁柱抓起个粗瓷碗，往里面倒了半碗酒，“第一杯，敬墨轩！一剑破万法，直接物理超度！”
他话音刚落，周围就响起一片叫好声。天雷门的修士举起雷旗当酒杯，啸月谷的弓手用箭壶舀酒，连几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老长老也端着杯子凑了过来。
墨轩还没反应过来，一碗酒已经递到面前。
他接过碗，没喝，反而转身看向旁边。
白虎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假寐，尾巴尖轻轻晃着。玄武趴在地上，水流一圈圈绕着身体打转，像是在给自己降温。李昊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，手里什么都没拿，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。
“这功劳不能全算我头上。”墨轩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让周围安静下来。
“要不是白虎把我甩出去，那一剑压根够不到混沌兽脑袋。”
白虎耳朵一抖，睁开眼：“你终于承认我帅了？”
“我是说你尾巴管用。”墨轩瞥它一眼，“再臭美我就说你被石头砸中三次的事了。”
人群哄笑。
“还有玄武。”墨轩指了指那只大乌龟，“要不是你用水牢拖住他三秒，我连剑都拔不出来。”
玄武喷出一股温水，溅了白虎一脸：“别光夸我，他也挡了七道黑雷。”
“那是为了不让黑烟熏花我的鎏金袍。”白虎抹了把脸，“形象很重要。”
“最后。”墨轩看向李昊，“那瓶腐蚀液泼得准，不然石台不会炸那么彻底。”
李昊低下头，嘴角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“所以这一杯。”墨轩举起碗，“敬所有人。谁都没退，谁都没怂，这才赢了。”
他说完，仰头喝了一大口。
酒烈，呛得他咳了两声，草茎从嘴里掉出来，正好落在赵铁柱鞋面上。
“你这动作太经典了。”赵铁柱弯腰捡起草茎，夹回他耳朵上，“以后写进史书——‘少年英雄饮酒，草落敌首’。”
“写你个头。”墨轩推开他，“再编排我今晚就把你灌醉扔河里。”
“我不怕！”赵铁柱咧嘴，“我会游泳！”
“但我认识会淹死你的龟。”
玄武慢悠悠抬起眼皮，水流一卷，直接把他脚底滑了一下，差点坐地上。
笑声更大了。
这时，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者走上前，双手捧杯：“少年人，今日一战，名动八荒。老夫代天机阁，敬你一杯。”
墨轩连忙还礼，接过酒杯轻轻一碰。
又有一个披着火红斗篷的女子走来，眉心一点朱砂：“妖族残部感念援手之恩，此酒敬你无畏之心。”
一杯接一杯，他全都喝了。
有人敬他智谋，有人说他胆识过人，还有个小弟子红着脸跑上来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我、我想拜你为师！”
“别别别。”墨轩赶紧摆手，“我连自己都管不好，带徒弟不得把人教歪？”
“可你打赢了啊！”小弟子急了，“连混沌兽都被你砍了！”
“那是因为队友强。”墨轩拍拍他肩膀，“你要真想学，去找赵铁柱，他最能喊口号，保你三年内成为战场气氛组组长。”
赵铁柱听见了，跳起来：“我什么时候成气氛组了？”
“你现在就是。”墨轩笑，“刚才带头起哄的那个是不是你？”
两人正闹着，白虎忽然化成人形，一身鎏金长袍纤尘不染，手里端着个青瓷小杯走了过来。
“墨小子。”他一本正经，“记得上次你说我臭美？今天我可是为你挡了七道黑雷——这杯，敬我的审美。”
全场静了半秒，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。
墨轩无奈，只能举杯和他对碰。
“你赢了。”他说，“你是洪荒第一帅龙，行了吧？”
“早就是了。”白虎得意地扬起下巴。
玄武在一旁摇头，水流一送，帮几个喝多的修士醒酒。其中一个刚站起来又要敬，结果腿软直接跪了，还是靠水流托着才没摔。
李昊始终没上前敬酒。他只是默默走到墨轩身边，手里多了碗清水。
“喝点这个。”他说。
“你不喝？”
“我酒量差。”李昊顿了顿，“而且……我不想在清醒的时候错过任何一句话。”
墨轩看了他一眼，笑了下，接过水喝了一口。
火堆边越来越热闹。有人开始唱歌，调子乱七八糟，但唱得理直气壮。两个年轻弟子掰手腕，赌注是一瓶丹药，围观的人喊得比打架还凶。
赵铁柱喝得满脸通红，一手搂着一个门派弟子，大声宣布：“明天我要开讲！题目就叫《我是怎么带着主角打赢的》！”
“你配吗？”墨轩冷笑。
“我不配谁配？”赵铁柱瞪眼，“我可是全程压阵的男人！没有我稳住前线，你们早崩了！”
“那你讲吧。”墨轩耸肩，“记得加个副标题——《论旗杆的多种用途》。”
“去你的！”赵铁柱作势要扑，结果被玄武一道水流冲退三步，踉跄着坐回地上。
白虎懒洋洋地靠在岩石边，看着这一切，忽然低声说：“他其实不喜欢这样。”
“谁？”玄武问。
“墨轩。”白虎眯起眼，“这么多人围着，他笑得越多，眼神越空。”
玄武没说话，只是悄悄让水流绕得更密了些，护住高岩边缘。
墨轩站在那里，听着喧闹，喝着酒，回应每一句称赞。他的笑容没断过，话也没少说。
直到某个瞬间，他抬头看了看天。
云散了大半，星光洒下来，照在破剑的剑刃上，闪了一下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。
裂痕还在，触感微热。
远处传来一声欢呼，不知道是谁赢了掰手腕，抱着丹药满地打滚。
墨轩低头，把空碗轻轻放在岩石边上。
晚风吹动他的衣角，破剑微微晃动。
他望着远方的山影，没有动。
李昊站在他身后，也没有说话。
赵铁柱被人扶走了，一边走一边喊：“明天开讲！门票十灵石！包教包会！”
白虎打了个哈欠，重新趴下。
玄武收起水流，静静闭上了眼睛。
火光映在墨轩脸上，明暗交替。
他的手指慢慢从玉佩移开。
星光落在他的眼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