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刚褪到山坳边,晒谷场的“网店,高中,隔壁小学郑安把新摘的野山楂揣在兜里,趴在桌沿跟着念:人之初,性本善——性相近,习相远——奶声奶气的调子裹着风,飘到旁边的菜畦里,连刚冒尖的番茄苗都跟着晃了晃叶尖。
不远处,郑胜善正蹲在惠心脚边,手里捏着根细竹条给她挑鞋里的泥。惠心怀了孕,走土路总崴脚,他索性把自己的布鞋脱下来给她穿,光脚踩在泥里,还不忘贫嘴:“你这脚金贵,踩坏了我儿子该闹脾气了。”惠心笑着拍他的背,从兜里掏出块糖塞他嘴里:少贫,等会儿帮王婶搭架子去。两人的笑声混着读书声,裹成一团暖乎乎的气。
林薇刚喝完第二碗粗茶,听见动静便走了过去。郑安正偷偷把野山楂塞给旁边走神的小胖,被抓了现行,红着脸把山楂往课本里藏——书页上还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,尾巴尖勾着片枫叶。你们在念《三字经》?”林薇蹲下来,指尖碰了碰课本上的狐狸画。
“是!”郑安挺起胸脯,忽然指着远处落枫谷的方向,小白狐狸刚把二哥拽走啦!二哥还揣着给仙祖的野栗子!”话音未落,二哥的笑声就顺着风飘过来。他被小白狐狸叼着裤脚往谷里拖,筐里的栗子滚出来两颗,落在土里沾了层薄泥。林薇看着那抹晃眼的白影,忽然想起昨夜在酒店翻到的旧新闻——寰宇样板基地的员工,昨天真的蹲在地里,用本子记了三回温湿度,有个技术员在日志里写,摸土的时候,感觉它在吸我的手心汗。
张爷爷编完最后一道筐沿,把竹筐往认养地那边递:这筐给王婶装菜,刚编的,竹条是落枫谷老枫树下的,经造。他拍了拍筐身,忽然念起了词: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——咱这土啊,就像这青山,山洪冲过、人来人往,它都在这儿等你弯腰。
这时“网店小学”的老师拿着粉笔在石板上写字,是“善字。小胖举着手喊:老师!张爷爷说土地也会‘善’!老师笑着点头:对呀,你对土地好,它就给你长好东西,这就是土地的‘善,郑安立刻接话,我给菜唱歌,它晃叶子,也是善!孩子们哄笑起来,连惠心都撑着腰笑出了声。
林薇的指尖忽然碰到裤脚的泥印——是今早踩田埂时沾的,此刻已经干成了浅褐色的痂。她想起父亲说的“土在喘气,想起郑秀掌心的泥痕,忽然弯腰捡起那颗滚落在脚边的栗子,轻轻埋进认养地的土缝里。我也认养一分地吧。她抬头对郑秀笑,这次的笑容没了标准弧度,眼角弯出细碎的纹,不用你们种,我自己来——就从给这颗栗子浇水开始。
郑胜善刚好扛着锄头路过,听见这话便把锄头往地上一戳:成!等会儿我给你刨垄沟,保证比王婶的还松快!惠心在旁边补了句:让她自己来,你别上手,土得自己摸才懂。郑胜善挠挠头,嘿嘿笑了。
晒谷场的读书声又响起来,人之初,性本善”的调子裹着风,落在刚翻的土上、刚编的筐上、刚埋的栗子芽尖上。小白狐狸忽然从落枫谷跑回来,叼着片带狐狸形缺口的枫叶,放在林薇脚边——那是75章里,二哥和它给仙祖拜祭时捡的叶。
林薇捡起枫叶,指尖触到叶脉里的纹路,像摸到了土地的掌纹。风又吹过槐树叶,影子落在新写的布条上,上面是郑安刚补的字:今天林薇阿姨种了栗子,它会跟着太阳长哦。
远处的地脉轻轻呼吸,把这些声音、这些泥印、这些带着温度的字,都揉进了根须深处。有些习惯,从来不是学来的,是弯腰时土钻进指缝里的那刻,是听见爱人笑时心里的暖,是看孩子念“善”字时眼里的光——这些落在土里的细碎烟火,才是长得出故事的“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