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珩的目光从死者面部扫过,最终停留在了他的下腹部和腿部。
那里的皮肤异常光滑,甚至在灯光下有些反光。
“疏影,你过来看。”
吴珩指着那片皮肤。
“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?”
林疏影凑近,用放大镜仔细观察。
片刻后,她有些不确定地说。
“皮肤很光滑,几乎看不到毛孔……像是……”
“像是做过永久性的激光脱毛。”
吴珩替她说了出来。
林疏影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。
没错!
一个四十多岁的油腻中年男人,为什么要做私密部位的永久性脱毛?
这太不寻常了。
“再看这些鞭痕。”
吴珩的手指又移到了那些遍布身体的红色印记上。
“你仔细看,这些伤痕虽然密集,但每一道的力道都非常均匀。”
“而且,它们只造成了皮下出血,形成了红色的鞭痕,却没有一道是破皮的。”
在吴珩的提醒下,林疏影再次拿起放大镜。
果然如他所说。
这些鞭痕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,深浅、宽度都几乎一致。
这说明,施虐者对力道的控制极其精准。
而且,所用的鞭子也绝非寻常的皮鞭或者树枝。
“是特制的鞭子。”
吴珩的声音低沉而肯定。
“材质柔软,有弹性。”
“专门用来制造痛感,而不是造成开放性创伤。”
林疏影听得脊背发凉。
一个对疼痛有如此精深研究的凶手……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?
吴珩没有停下,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扫过尸体的每一寸。
“最后,看这些伤痕的分布。”
他指向尸体的股沟、下腹部以及胸口的几处位置。
“这些地方,是鞭痕最密集的区域。”
“如果是为了折磨、逼供。”
“人最敏感、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?”
“手指,关节,生殖器。”
“但凶手完美地避开了这些地方。”
“他攻击的,全是能够带来强烈刺激,却又不致命的区域。”
激光脱毛。
特制鞭具。
精准的力道控制。
特殊的伤痕分布。
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。
在吴珩的脑中迅速串联,指向一个大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推论。
他直起身,脱掉手套,看向一脸困惑和震惊的林疏影。
“疏影,如果我告诉你,张凯在被杀前,并不是在承受折磨。”
“而是在……享受这个过程呢?”
林疏影彻底呆住了。
享受?
被鞭子抽打,遍体鳞伤,这叫享受?
吴队是不是案子太难,压力太大,脑子都糊涂了?
看着林疏影和旁边几个小警员三观尽碎的表情。
吴珩知道,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冲击力太大了。
他叹了口气,不得不临时客串一下“知识科普博主”。
“有一种特殊的亚文化群体。”
“他们可以通过施加或承受痛苦来获得快感。”
“这种行为,在双方知情并同意的前提下进行。”
“从张凯身上的痕迹来看。”
“无论是激光脱毛为了追求更好的体验。”
“还是这些特殊的、只留痕不破皮的鞭伤。”
“都高度吻合这种行为的特征。”
吴珩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回响。
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认知。
警员们面面相觑,脸上写满了“这世界好疯狂”。
一个身家亿万的金融大鳄,背地里居然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癖好?
这比凶手黑掉全城监控还让人觉得离谱!
吴珩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,他的思路已经完全清晰。
这个惊人的发现,直接推翻了之前所有的部分假设。
他转身,目光锐利如刀,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所以,这排除了冲动杀人的可能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,这也彻底证明了——”
吴珩的声音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们发现他的地方,只是一个抛尸现场。”
“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!”
解剖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吴珩那番惊世骇俗的的结论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激起了惊涛骇浪。
林疏影和几个年轻警员还沉浸在“富豪玩很大”的震惊里。
世界观正在艰难地进行着灾后重建。
bdSm?
享受痛苦?
这些只在小众电影里看过的词汇。
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一具冰冷的尸体上,冲击力堪比火星撞地球。
吴珩倒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。
这个发现虽然离谱。
但却让混乱的线索瞬间变得清晰。
凶手的行为逻辑,不再是毫无头绪的虐杀。
而是有了明确的目的和指向。
他脱下沾染着消毒水气味的外套,准备回队里重新部署。
就在这时,解剖室的门被推开。
“吴队,死者的妻子王丽娟到了。”
“让她在外面会客室等一下。”
吴珩随口吩咐。
苏婉仪的表情更古怪了。
“那个……她坚持要立刻见丈夫最后一面。”
吴珩眉头一皱。
按规定,这种非正常死亡的尸体。
在法医鉴定结束前,家属是不能直接接触的。
“而且……”
苏婉仪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“王女士的状态,有点……特别。”
特别?
吴珩还没来得及细问。
一阵高跟鞋踩踏地面的“哒哒”声就由远及近。
伴随着女人尖利又做作的哭嚎。
“我的天啊!我的老张啊!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!”
“你让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!”
话音未落,一个身影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
来人正是张凯的妻子,王丽娟。
只见她身穿一件香奈儿的黑色连衣裙。
脖子上戴着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项链。
手腕上是明晃晃的卡地亚手镯。
脸上画着精致的全妆,连睫毛都根根分明。
如果不是场合不对,这身打扮直接去参加晚宴都毫无问题。
她冲到解剖台前,看到盖着白布的尸体。
哭声陡然拔高了八度,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。
旁边的刘毅眼疾手快,一把将她架住。
“王女士,您冷静点!”
王丽娟仿佛没听见,趴在刘毅的胳膊上,对着那具尸体哭天抢地。
“老张啊!你死得好惨啊!”
“是哪个天杀的干的!我要把他千刀万剐!”
她的哭声很大,却干打雷不下雨。
吴珩甚至注意到,她扑腾了半天,连那精致的眼妆都没花。
这演技,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。
吴珩心里默默吐槽。
林疏影和几个小警员面面相觑。
显然也被这位“悲痛欲绝”的遗孀给整不会了。
见过伤心的,没见过伤心的这么……珠光宝气的。
她哀嚎的不是丈夫的离去。
更像是哀嚎自己即将逝去的荣华富贵。
吴珩示意苏婉仪递过去一杯温水。
“王女士,节哀。”
“我们理解您的心情,但现在需要您配合我们做个笔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