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在冰晶山谷中回响,清晰而从容。
严靖杰与墨渊对视一眼,立刻收敛气息,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冰棱后。两位豹族战士则化为阴影,融入了四周的冰壁。
来者一共三人。
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修士,面容儒雅,但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。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,男的身材魁梧如铁塔,背负一柄巨斧;女的娇小玲珑,十指戴着银色指套,泛着幽光。
“仙土修士?”墨渊用神识传音,“那个青袍人我认识——‘听风阁’的阁主,风无痕。听风阁是仙土的中立情报组织,号称不参与任何纷争,只买卖消息。他怎么会在妖灵界禁地?”
严靖杰没有回应,只是紧紧盯着那三人。
风无痕走到最大的祖脉之心碎片前,伸出手指轻触碎片表面。他指尖亮起银白色的光芒,与碎片内部的寄生体产生共鸣。
“抽取进度73%。”他身后的娇小女子开口,声音机械,“按照当前速度,还需要十七天才能完成。”
“太慢了。”风无痕皱眉,“母神回归,万妖大会召开,妖族已经警觉。我们必须加快进度。”
魁梧男子瓮声瓮气道:“阁主,直接暴力抽取不行吗?反正这碎片迟早要毁掉。”
“愚蠢。”风无痕斥责,“暴力抽取会引发祖脉之心自毁,我们什么都得不到。必须缓慢、隐蔽地抽取,让碎片在‘不知不觉’中死去。只有这样,才能拿到最纯净的‘世界本源样本’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女子还想说什么。
风无痕抬手打断:“启动‘加速协议’。以降低样本纯度10%为代价,将抽取时间缩短到三天。”
“是。”
女子走到碎片另一侧,双手按在冰面上。她十指的银色指套射出光线,在冰面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。图案成型瞬间,碎片内部的寄生体陡然活跃起来,抽取速度暴增!
碎片发出痛苦的震颤,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。
严靖杰握紧拳头。
这些人,果然在窃取妖灵界的本源。而且听他们的对话,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——万妖血池的枯竭、图腾柱的银色裂痕,恐怕都是他们的手笔。
但为什么?听风阁不是中立的吗?他们为什么要帮收割者做事?
墨渊忽然传音:“我想起来了。大约一百年前,听风阁曾遭遇一次灭顶之灾——整个总部被神秘势力袭击,弟子死伤殆尽。风无痕当时外出访友,侥幸逃脱。之后他重建听风阁,但行事风格大变,从公开透明变得神秘莫测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严靖杰眼神一凛。
“真正的风无痕,可能已经死了。现在这个,是冒牌货,或者……被控制了。”
就在此时,风无痕忽然转身,目光直射严靖杰等人藏身的方向。
“几位,听了这么久,也该出来了吧?”
被发现了!
严靖杰心中警铃大作——他们隐藏得极好,连呼吸都停止了,怎么可能被发现?
除非……对方有超越常规的探测手段。
既然藏不住,那就不藏了。
严靖杰从冰棱后走出,墨渊和两位豹族战士也显出身形。
“风阁主,久仰。”严靖杰拱手,语气平静,“只是没想到,会在妖灵界禁地见到阁下。”
风无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但很快恢复平静:“严靖杰?我听说过你。仙土各宗的新星,幽冥领悟死亡真意,妖灵界母神的伴侣……你倒是很忙。”
“比不上阁主。”严靖杰看向他身后的祖脉之心碎片,“窃取他界本源,这可不是中立组织该做的事。”
“中立?”风无痕笑了,笑容冰冷,“这个世界,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中立。所谓的‘不参与纷争’,只是因为筹码不够罢了。”
他踏前一步:“不过,既然你撞破了这件事,那就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。你的‘混沌之道’和‘死亡真意’,观测者大人应该会很喜欢。”
话音未落,他身后的魁梧男子动了!
巨斧撕裂空气,带着开山断岳之势劈向严靖杰!这一斧没有任何花哨,就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,连周围的冰壁都被劲风刮出深深的沟壑。
严靖杰没有硬接,身形如鬼魅般侧移,斩空剑胚出鞘,一剑点向巨斧侧面最不受力的位置。
“叮!”
剑斧相交,发出刺耳鸣响。严靖杰借力飞退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直扑那个布阵的女子!
必须先打断加速协议!
但女子早有防备。她十指连弹,银色指套射出一道道光线,在空中交织成网,封死了严靖杰所有进攻路线。那些光线不仅锋利,更带着某种“数据侵蚀”的特性——一旦被击中,神魂会遭到污染。
严靖杰不得不后退。
而这时,风无痕出手了。
他没有用任何法宝,只是抬起右手,对着严靖杰虚虚一握。
“空间……凝固。”
严靖杰周围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如胶,动作慢了十倍不止!就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,每一个念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。
这是……空间法则的掌控!
风无痕至少是化神期,甚至可能是炼虚期的大能!
“严小友,你的潜力确实惊人。”风无痕缓步走来,“但境界的差距,不是天赋能弥补的。放弃抵抗,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——毕竟,你的神魂样本,需要保持完整。”
严靖杰咬破舌尖,剧痛刺激下,混沌之心疯狂跳动!
“混沌……破法!”
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从体内爆发,强行冲散了空间凝固的束缚。但这消耗极大,他脸色瞬间苍白。
风无痕眼中银光大盛:“果然,混沌之力能对抗法则……观测者大人的判断没错,你确实是最有价值的样本之一。”
他不再保留,双手结印,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银色圆环。圆环中,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,在空中凝聚成一支支银色的箭矢。
“数据箭阵·锁定。”
上千支箭矢同时调转方向,箭头全部指向严靖杰。每一支箭矢都散发着致命的威胁感——这不是物理攻击,而是直接攻击“存在”本身的法则武器!
逃不掉,挡不住。
就在千钧一发之际,墨渊出手了。
他没有攻击风无痕,而是将手中的阵盘狠狠砸向祖脉之心碎片!
“万灵归元阵·逆转!”
阵盘炸裂,爆发出刺目的金光。这些金光没有破坏力,反而像催化剂一样,激发了碎片内部残留的妖灵本源。
原本被加速抽取的碎片,突然“苏醒”过来!
不是反击,而是……自爆!
碎片内部,亿万年来积累的妖灵意志开始燃烧,释放出恐怖的能量风暴。这风暴不分敌我,席卷整个山谷!
风无痕脸色大变:“你疯了?!碎片自爆,整个禁地都会崩塌!”
“那就一起死!”墨渊怒吼。
他早就看出来了,风无痕三人虽然强大,但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收集样本。样本如果毁了,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。所以,他们绝对不敢让碎片真正自爆。
果然,风无痕立刻放弃攻击严靖杰,转身冲向碎片,试图镇压自爆。
“就是现在!”严靖杰对两位豹族战士传音。
两道阴影从冰壁中射出,直扑那个布阵的女子。女子注意力全在维持加速协议上,猝不及防,被两位豹族战士的利爪撕开了护体灵光。
“啊——!”
女子惨叫,十指指套崩碎,阵法瞬间瓦解。
加速协议中断,碎片的自爆趋势也开始减缓。
但风无痕已经赶到碎片前,他双手按在碎片上,银白色光芒全力输出,强行镇压暴走的妖灵意志。
“给我……安静!”
碎片剧烈震颤,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,但自爆的势头确实被遏制住了。
就在这时,严靖杰动了。
他没有攻击风无痕,而是将斩空剑胚刺向了碎片——不是破坏,而是将自身所有的混沌之气,连同刚刚领悟的死亡真意,一起注入碎片内部!
“你要干什么?!”风无痕惊怒。
“帮你一把。”严靖杰冷笑。
混沌之气进入碎片,没有破坏寄生体,反而包裹住了它。然后,死亡真意爆发,不是杀死寄生体,而是让寄生体“死亡”——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,而是“失去活性”。
寄生体停止了抽取。
但它停止的瞬间,原本被它压制的碎片灵智,趁机反扑!
“外来者……滚出去!”
碎片内部,一个稚嫩却愤怒的意识咆哮起来。它调动残留的所有妖灵本源,化作无数根尖锐的刺,狠狠刺向寄生体与风无痕的连接处!
“咔嚓——”
连接断开。
风无痕闷哼一声,嘴角溢血——寄生体与他心神相连,被强行剥离,他也遭到了反噬。
更糟糕的是,失去了寄生体的控制,祖脉之心碎片彻底暴走了。
不是自爆,而是……召唤。
碎片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,光芒穿透冰壁,直冲云霄。整个妖灵界都看到了这道光。
圣山方向,寇敏感应到了祖脉之心的呼唤,脸色一变。
“靖杰有危险!”
她毫不犹豫,调动祖脉之心的权限,将圣山积蓄的所有造化之力,通过图腾网络,远程传输向禁地!
千里之外,一道七彩光柱跨越虚空,降临冰谷!
光柱笼罩了祖脉之心碎片,也笼罩了严靖杰。造化之力涌入碎片,开始修复裂痕,温养灵智;同时,也强化了严靖杰与碎片的连接。
风无痕看着这一切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计划失败了。”他身后的魁梧男子低声道,“阁主,撤吧。母神已经察觉,再不走,就走不了了。”
风无痕死死盯着严靖杰,眼中闪过不甘,但最终还是点头。
“走。”
他抬手撕开一道空间裂缝,三人迅速遁入其中。
但就在裂缝关闭的瞬间,严靖杰将一缕混沌之气弹射而出,附着在了那个受伤女子的衣角上。
追踪标记,种下了。
空间裂缝消失,山谷恢复平静。
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冰壁,和悬浮在空中、光芒渐稳的祖脉之心碎片。
严靖杰踉跄落地,大口喘息。刚才那一系列操作,几乎掏空了他的所有力量。
墨渊走过来扶住他:“没事吧?”
“还行。”严靖杰看向碎片,“它怎么样了?”
碎片的光芒已经稳定下来,裂痕不再扩大,甚至开始缓慢愈合。那个稚嫩的灵智传出一道感激的意念:
“谢……谢谢你们……”
“不用谢。”严靖杰道,“你是妖灵界的本源,保护你是应该的。不过,你还能恢复吗?”
“需要……时间。”碎片道,“那个寄生体抽取了我太多本源,我现在很虚弱。但如果能回到圣山,接受母神和祖脉的温养,一百年……应该能恢复到五成。”
一百年,五成。
严靖杰心头沉重。这对妖灵界来说,是巨大的损失。
“那个寄生体,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墨渊问。
“是……‘观测者之种’。”碎片传递信息,“它能寄生在世界本源中,持续抽取数据,并传输给‘观测者’。我被寄生三个月,已经失去了三成本源和大量妖灵界法则信息。”
“观测者……”严靖杰握紧拳头,“又是他。”
这时,两位豹族战士拖着一具尸体过来——是那个布阵的女子。她在阵法反噬和豹族战士的攻击下,已经身亡。
严靖杰检查她的尸体,发现她的后颈有一个银色的烙印,形状像一只闭着的眼睛。
“这是‘观测者印记’。”艾莎分析道,“持有者会被持续监控,并获得一定的‘数据权限’。她应该是观测者的直系仆从。”
“能通过这个印记反向追踪吗?”
“可以尝试,但需要时间,而且可能被察觉。”
“先带回圣山。”
严靖杰最后看了一眼禁地,转身离开。
这一战,虽然保住了祖脉之心碎片,但暴露的问题更严重——收割者(或者说观测者)已经能够渗透到仙土和妖灵界的高层,他们的手段越来越隐蔽,越来越致命。
而且,风无痕的叛变(或被控制),意味着仙土内部可能还有更多潜伏者。
回去的路上,严靖杰一直沉默。
直到圣山在望时,他才开口:
“墨渊前辈,我们需要加快希望号的升级进度了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墨渊点头,“但现在材料还没凑齐——妖灵界的‘万妖血池精华’和‘祖脉之心碎片’还没拿到,云荒那边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。”
“那就尽快。”严靖杰眼神坚定,“三天内,拿到妖灵界的所有材料。然后立刻返回云荒,开始希望号的升级。”
“三天?会不会太赶?”
“我们没时间了。”严靖杰望向虚空,“观测者已经动手了。再拖下去,可能等不到希望号升级完成,四界就已经被他各个击破。”
回到圣山,寇敏早已在等候。
见到严靖杰安然无恙,她才松了口气,但听到禁地的经历后,脸色又凝重起来。
“风无痕……我见过他。”寇敏回忆,“一百五十年前,我还在造化玉璧中沉睡时,曾感应到他的气息出现在仙土与妖灵界的边界。那时他受了重伤,是妖灵界的一位古妖救了他。没想到……”
“恩将仇报。”严靖杰冷声道,“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。寇敏,我需要你以母神的身份,调动妖灵界的所有资源,在三天内凑齐万妖血池精华和祖脉之心碎片——不需要完整的碎片,只要一些边角料就行。”
“边角料?”寇敏不解,“那够吗?”
“艾莎计算过,希望号的升级需要的是‘本源特性’,而不是数量。一小块碎片,加上血池精华,足够提炼出需要的特性了。”
“好,我立刻安排。”寇敏转身去准备。
严靖杰则找到金彪,开始部署另一件事。
“金族长,在我离开妖灵界后,联军需要做三件事。”
“严帅请吩咐。”
“第一,全面排查所有图腾柱,清除所有银色观测节点。我会留下混沌之气的‘种子’,你们遇到无法清除的节点,就用种子去侵蚀它。”
“第二,训练万妖联军,不是训练个人战力,而是训练协同作战。我会留下一些云荒的‘战阵操典’,你们照着练。”
“第三,也是最关键的——如果仙土那边有异动,比如凌霄宗向你们求援,不要立刻答应,但也不要拒绝。先派人暗中调查,确认是真正的求援,而不是陷阱。”
金彪一一记下:“严帅放心,妖灵界绝不会拖后腿!”
三天时间,转瞬即逝。
寇敏以母神权限,从万妖血池最深处提取了一小瓶“血池源精”——这是血池亿万年沉淀的精华,一滴就足以让一个普通妖族血脉蜕变。
至于祖脉之心碎片,那块最大的碎片在禁地温养,不能动。但圣山的祖脉祭坛下,还埋藏着一些上古时期崩落的碎片残渣。寇敏收集了这些残渣,虽然能量流失严重,但本源特性还在。
材料集齐。
离别之时,万妖齐聚圣山送行。
寇敏站在祭坛上,对着下方的妖族子民:
“我要暂时离开,去完成一件关乎所有世界存亡的大事。在此期间,妖灵界就交给你们了。记住——我们是战士,但战士的意义不是好勇斗狠,而是守护。”
“守护我们的土地,守护我们的血脉,守护我们生存的权利。”
“等我回来时,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强大、更团结的妖灵界。”
万妖齐吼,声震九霄。
严靖杰三人踏上归途。
这一次,他们满载而归——不仅拿到了所需的材料,更整合了妖灵界的力量,埋下了反击的种子。
虚空通道中,严靖杰看着手中那瓶血池源精和碎片残渣,心中默念:
“希望号,等我。”
“很快,你就会拥有撕裂虚空的爪牙,焚尽星辰的火焰,以及……守护一切的力量。”
通道前方,云荒的星光,已经隐约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