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天还未亮。
周颂宜在熟悉的生物钟中醒来，睁开眼，看到陌生的帐顶，怔了片刻才想起身在何处。
转头，褚景彦还在熟睡，面容放松，唇角微扬，不知做着什么好梦。
她轻轻起身，却还是惊动了他。
“阿宜？”褚景彦睁开眼，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，“这么早？”
“习惯了。”周颂宜微笑，“往日这时，我已起身准备去太医署了。”
褚景彦也坐起身，从背后环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头：“今日不必去了，陛下特许我们三日休沐，你再睡会儿。”
“睡不着了。”周颂宜靠在他怀里，“而且，今日该入宫谢恩。”
按照礼制，大婚次日新人需入宫向帝后谢恩。
虽然皇帝体恤，说可以晚些去，但他们不能真的怠慢。
两人起身梳洗。
玉容带着侍女进来伺候，见到周颂宜，眼睛又红了：“小姐……夫人昨夜歇得可好？”
周颂宜点头：“很好，家里那边……”
“老爷夫人一切都好。”玉容忙道，“只是夫人昨夜一夜没睡踏实，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，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。老爷劝她，她说宜儿不知习不习惯新床。”
周颂宜心中一酸。
这就是母亲，女儿嫁了，心还挂着。
梳洗完毕，两人用了早膳，便乘车入宫。
皇宫今日气氛轻松。
太监引他们到御花园的亭中，帝后正在那里赏花，太子被乳母抱着，在花园里看蝴蝶。
“来了？”皇帝笑道，挥手免了他们的礼，“坐吧，昨晚歇得如何？”
周颂宜脸微红：“谢陛下关心，一切都好。”
皇后拉着周颂宜的手，仔细看她脸色，满意点头：“气色不错。景彦，你可要好好待颂宜，若让她受了委屈，本宫第一个不依。”
褚景彦郑重道：“娘娘放心，小婿不敢。”
“陛下，娘娘。”周颂宜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，“这是臣拟的医学院筹建章程，请陛下过目。”
皇帝接过，仔细翻阅。
章程详细规划了医学院的学制、课程、师资、考核等，甚至还包括了贫寒学子减免学费、优秀学子奖励等细则。
条理清晰，考虑周全。
“好！”皇帝击节赞叹，“周卿果然是做实事的。这章程，比工部、礼部那些老学究拟的强多了。
朕准了，所需银两从内帑拨付，地方由你全权选址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周颂宜心中激动，“妾身想先用百草园做基础，那里已有药材种植，可以开设实践课。待医学院建成，再逐步扩大。”
“百草园？”皇帝挑眉，“朕记得那是前朝陈太医的园子，景彦买下了？”
褚景彦点头：“是。臣想，阿宜需要这样一个地方。”
皇帝看着他们，眼中满是欣慰：“你们二人，真是天作之合。一个知道对方要什么，一个知道怎么给。好，很好。”
正说着，太子忽然咿呀一声，朝周颂宜伸出小手。
乳母笑着将孩子抱过来，太子竟真的抓住周颂宜的手指，往嘴里塞。
“皇儿喜欢你呢。”皇后笑道，“颂宜，你既为太子太傅之妻，日后也要多入宫教导皇儿。
本宫希望皇儿长大后，不仅懂治国之道，也知医理仁心。”
“臣定当尽力。”周颂宜柔声道。
在宫中待到午后，两人才告辞离开。
马车驶出宫门，周颂宜忽然道：“景彦，我想回趟家。”
她说的家，自然是周府。
褚景彦理解她的心思：“好，我陪你。”
周府门口，周正谦和柳氏早已等候多时。
见到马车停下，柳氏快步上前，眼眶又红了：“宜儿！”
“娘。”周颂宜下车，握住母亲的手，“爹，女儿回来了。”
周正谦点头，眼中也有湿意：“回来就好。景彦，进来坐。”
正厅里，已备好茶点。
柳氏拉着女儿上下打量，确认她气色好、精神佳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昨夜睡得可习惯？被子够不够厚？早饭用了什么？景彦对你可好？”一连串的问题，都是母亲最朴素的关心。
周颂宜一一回答，耐心安抚。
褚景彦在一旁补充：“岳母放心，小婿定会照顾好颂宜。”
周正谦看着女儿女婿，忽然道：“宜儿，昨日陛下在朝上提起，想任命你为太医署副院使，待赵院使明年致仕，便由你接任院使之职。”
周颂宜一怔：“爹，这……”
“这是陛下的信任，也是你的能力所致。”周正谦正色道，“但你要知道，太医院院使从未有女子担任。这条路，不易走。”
“女儿明白。”周颂宜目光坚定，“但女儿既然选择了这条路，就不会退缩。”
“好！”周正谦眼中闪过骄傲，“这才是我周家的女儿。记住，为官之道，与行医之道有相通之处，需明辨是非，需坚持本心，需知进退，更需有担当。”
他转向褚景彦：“景彦，你如今是太子太傅，又是户部尚书，位高权重。
但越是高位，越需谨慎。朝堂之上，风云变幻，你要护好自己，也要护好宜儿。”
“岳父教诲，小婿铭记。”褚景彦郑重应道。
在周府待到傍晚，两人才返回褚周府。进门时，管家呈上一叠拜帖，都是今日送来，恭贺新婚的。
褚景彦翻看着，忽然抽出一张，递给周颂宜：“你看这个。”
拜帖落款是许津南，从北境军营寄来。
信中只有寥寥数语：“闻君大喜，遥贺之。北境安好，勿念。愿君与夫人，白头偕老，永结同心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，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平静。
周颂宜轻叹：“他能想开，是好事。”
“是啊。”褚景彦收起拜帖，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。他选择了戍边赎罪，也算找到了归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