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冬冬。
女收银员看见李川走神了，便敲了敲桌子，提醒道：“帅哥，干嘛呢？赶紧付款吧。”
“哦。”
李川反应过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。
他正要扫码付款的时候，心中一动，顿住了动作。
他想了想，收起了手机，然后掏出钱包，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百元大钞，递了过去。
女收银员微微撇了撇嘴，伸手接过钞票，动作熟练的找出零钱，递向李川。
然而，她刚刚伸出手，就被李川一把摁住了。
“你干嘛？”
女收银员的手被摁住，脸色微微一红，问道。
“钱不用找了，我麻烦你个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你有没有你们老板的电话或者微信？”
“没有。”
女收银员摇了摇头，道：“我们老板，平时都不来超市，我们见不着他……”
“哦，那你们经理呢？你们经理的电话肯定有吧。”
李川之前跟恒源惠超市的经理交流过，但是没留下联系方式……当时，他对恒源惠超市没什么想法，就没有多此一举，导致现在有点麻烦了。
“你想干嘛？”
女收银员抽回了自己的手，面带一丝警惕道。
“我找他们有点事。”
“什么事啊？”
“这个……”
李川犹豫了片刻，最后还是如实说道：“你们超市，最近不是在转让么，我挺有兴趣的，想跟他们聊一聊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
女收银员面色一怔，目光重新打量了李川一番，有些难以置信道：“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？”
“没有开玩笑。”
李川笑着摇了摇头，道：“要不是因为这事，我干嘛要你们老板或者经理的电话？我闲的蛋疼啊？”
女收银员闻言，不自觉的往李川的腰间瞅了一眼，然后快速闪开，故作无恙道：“经理的电话我有，我给……给您找找。”
女收银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，翻找了片刻，然后展示给李川看：“就是这个。”
“好的，我记一下。”
李川拿出手机，存下了电话号码，随后，他又拿起自己刚刚购买的益达口香糖，冲女收银员举了举，道：“谢谢啊，我先走了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
女收银员突然叫住了李川。
“怎么了？”
李川站定原地，回过头来道。
“这钱……”
女收银员将手里的零钱举了起来。
“这钱你拿着吧。”
李川随意摆了摆手道。
“不行啊。”
女收银员面色一急，连忙走出收银台，将钱塞还给了李川，道：“这钱我不能要。”
“你拿着就行，又不多……你帮了我的忙，这是应该的。”
“我不能要，您快拿回去吧。”
“没事的，你不用客气。”
“我不是客气，这里……有监控的。”
“哦，那你出来，我再给你一张。”
“不用不用，您快走吧。”
“……”
女收银员的态度十分坚决，李川与之拉扯了一番后，最终还是无奈的把零钱收了回去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李川看着女收银员道。
“我叫……冯晓雯。”
“哦。”
李川暗暗记下，然后点了点头道：“谢谢你了，晓雯，我先走了，咱们有机会再见。”
“好，拜拜。”
“拜拜。”
李川挥了挥手，转身离开了超市。
冯晓雯目送着李川的背影消失，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，嘴角微微带起了一丝弧度。
……
李川回到家，向老爸老妈说明了自己的决定。
李广武和马晓莲听完之后，呆愣了好半天，方才反应过来。
随后，他们一一表达了自身的疑虑，内容大致相同，基本的意思就是“恒源惠超市的规模太大了，前期投入的钱太多，万一经营不善，赔了怎么办？”
其实，李广武和马晓莲不一定是能力不行，主要是他们这辈子没做过领导、也没做过生意，自己的能力有多少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……这份未知，让他们心里充满了忐忑。
这也是社会中的一种常态，很多人并不是能力不行，只是缺乏机会。
一个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废物，你只要给他一个机会，他说不定会比所有人做的都好。
这不是夸张，这是现实。
华为的任正非曾经说过一句话：只要钱给到位，不是人才也能变成人才。
这句话怎么理解？
简单的理解，就是一种心理暗示。
你是老板，给一名员工发了一份特别高的工资，这名员工拿的钱多了，潜意识里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人才，而一旦他认定自己是人才，自信心就会快速上涨，随之而来的，就是他的工作动力会更加充沛，平时工作起来会更努力、更专注。
人这种动物，只要够努力、够专注，一般结果都不会太差。
该员工依靠着强烈的心理暗示做出了成绩，就会更加认定自己是一个人才，自信心得以巩固，工作动力也会变得更强……如此，便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。
这样一来，要不了多久，该员工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才。
人才的培养，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的。
不过，在现实生活中，能够培养机会的人很少，所以大部分人都显得极为普通。
而且，无论是企业还是事业单位，都更倾向于培养名校毕业生，因为在他们看来，名校毕业生的培养成本更低，也更容易成才。
学历高的人的能力，不一定会比学历低的人更出色，但一定会比学历低的人得到更多培养的机会……这就是学历的本质作用。
李广武和马晓莲，都是没学历的普通人，因此也得不到任何培养的机会，所以活了大半辈子都显得极为普通。
但是现在不一样了，因为的李川的存在，李广武和马晓莲能够得到一个很好的培养平台，锻炼上一段时间，他们说不定会做的非常出色。
当然，这只是李川的个人看法，他也没有对李广武和马晓莲明言，只是从另外的角度进行劝说。
“恒源惠超市已经开了十多年了，业绩相当稳定，只要正常经营，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……”
“你们虽然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，但也没什么好怕的，恒源惠超市现在的那个经理，上班就在办公室喝茶、打游戏，还天天迟到、早退，根本就不怎么管事，但即便这样，恒源惠超市的业绩依旧不受影响，你们做的、难道还能比他差吗？”
“恒源惠超市大部分都是老员工，业务能力非常强，遇到什么事，他们自己就能处理，根本不用太操心……咱们只要把这群老员工留下，日常经营上，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……”
“退一万步讲，即便超市最后经营不善、倒闭了，我们也可以再卖出去啊，恒源惠超市那个地方，你们也知道，这都多少年了，都成梅阳镇的地标了，全镇就没有不知道的，这是明显的优质资产，很容易卖出去的，而且也赔不了多少钱，你们就放心吧。”
“……”
李川的这番劝说，起到了作用，李广武和马晓莲最终下定了决心，接受了他“购买恒源惠超市”的提议。
此事定下后，李川立即给恒源惠超市的经理打去了电话。
电话接通，他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意图，并表达了自己想要跟周总见一面、仔细的聊一聊，时间定在明天，地点就是恒源惠超市。
经理听完，立刻重视了起来，他称自己现在就给周总打电话，说明一下情况。
电话挂断，过了大概十分钟，经理主动打来了电话。
不过，他并没有确定周总的行程，只是一个劲的在询问。
“恒源惠超市这么大规模，价格很贵的，连铺子带超市，需要几千万，你们有这么多钱吗？”
“你们已经确定了？还是随便看看？”
“……”
李川听到这些问题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
这位经理，估计是给周总打了电话，但周总的态度有些不耐。
周总让他搞清楚，买家到底有没有实力购买、诚意大不大，如果没有实力或者诚意不大，他懒得跑这一趟。
这仔细想想，倒也正常，周总出售恒源惠超市的意向本就不强，再加上他年纪大了，不喜欢到处乱跑，除非遇到特别靠谱的买家，否则他是不愿意奔波的。
李川明白了这层意思后，当即表示自己的意愿强烈，几千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，如果条件合适，他是很愿意买下来的。
经理听完李川这话，说自己要再给周总打个电话，让他稍等一下。
电话挂断，又过了五分钟，经理再次打了过来。
这一回，总算是彻底定下了。
明天上午十点，周总会到恒源惠超市，跟他们见面、详谈。
……
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左右，黑色埃尔法抵达了恒源惠超市。
适时，那位经理早已站在门外等候，他看到车辆驶来，立刻迎了上去。
车辆停下，李川、陈晨、李广武、马晓莲四人下车，跟着经理走进了超市。
来到办公室坐下，经理给他们泡了一壶茶，又招呼了一番，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，出门去迎接周总了。
等了大概三分钟，办公室的门打开，一位身材消瘦、戴着眼镜、穿着高领夹克、气质颇为儒雅的中老年男子走了进来，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，其中一人是恒源惠超市的经理，剩下的两人，身份应该是助理和财务。
很明显，这位就是周总了。
说实话，周总的形象，跟李川想象的不太一样。
本来，他觉得周总早年是厨师，后来又开了酒店……这样的人生经历，即便不是个大胖子，那身材也应该臃肿一些，但谁知道，周总非但不胖，反而还特别瘦，甚至到了有些干瘪的程度，金边眼镜配合上一身高领夹克，再加上自身儒雅的气质，乍看起来，不像是个生意人，反倒更像是个大学教授或者政府高官。
周总形象上的出入，让李川稍稍恍忽了一下，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，起身迎接。
“您就是周总吧，久仰大名。”
“你好你好，让你们久等了。”
“不久等，我们也是刚到。”
“是么，先坐先坐。”
“……”
几人寒暄了一阵儿，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。
随后，他们喝了一壶茶，简单的交谈了一番，互相了解过之后，方才切入正题。
他们没有立即开始谈判，因为谈判之前，李川他们要先了解一下恒源惠超市的具体情况。
此前，李川虽然跟恒源惠超市的经理交流过一次，但那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，具体的情况，比如恒源惠超市现存有多少货、货品价值是多少、账上还有多少钱、存在多少负债、有多少名员工、员工工资水平怎么样、每天的营业额是多少、利润率是什么水平等等这类问题，他都没有仔细的了解过。
这些信息很关键，直接牵扯到恒源惠超市的整体价值评估，李川他们不了解清楚，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购买的。
对此，周总也是早有准备，他特意带过来了一名财务，就是专门为了应对这事的。
财务站了起来，他先是对恒源惠超市的具体情况进行了一番介绍，然后又针对李川他们提出的问题进行一番解答，同时拿出了各种材料作为证明。
整个过程，持续了一个多小时，直到中午十一点半，方才结束。
之后，李川他们又在经理的带领下，在超市内部进行了详细的参观、考察。
参观、考察完毕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。
李川他们出去吃了个饭，期间，他们进行了一番讨论和计算，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：恒源惠超市的整体价值，在2600万左右。
下午一点半，他们返回了恒源惠超市，正式开启了谈判。
李川这边的谈判主力，自然是李川本人，另外还有陈晨在旁辅助，李广武和马晓莲偶尔也会帮帮腔；周总那边的谈判主力，是周总带来的那名助理，那是一个姓吕的小伙子，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，经理和财务在旁辅助，周总本人则一言不发，如同老僧坐定。
最开始，周总那边的要价是3600万，李川的出价正好是一半——1800万。
双方的价格差距过大，这也就表明了谈判会变得非常漫长且艰难。
四个小时，悄然流逝，天色渐渐暗了下去。
时至傍晚时分，双方依旧没有谈成，但价格已经靠近了许多。
此时，双方还在坚持的价格为：
李川方：2300万；
周总方：2700万。
400万的差距，依然很多，但已经具备了谈成的可能性。
不过，李川耗了一下午，觉得有些累了，他看了下时间，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，再谈下去，天就完全黑了。
“今天不早了，咱们明天再谈吧。”
李川说着，从沙发上站起身，伸了个懒腰，然后又道：“两千多万的生意，不是个小数目，咱们谨慎些也是应该的。”
李川的话说完，陈晨、李广武、马晓莲三人具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，然而，周总那边的人都没有动，他们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周总，显然是在等待周总的决策。
周总也没有动，他稍稍沉吟了片刻，然后抬起头，看向李川道：“2400万吧，你们同意，咱们就签合同，不同意就算了，我明天没时间过来。”
轻飘飘的一句话，让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可以。”
李川率先反应过来，点头出声，脸上也露出了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