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川有些郁闷。
其实，他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符合他一贯的行驶风格，硬生生说出来，确实容易惹人起疑。
不过，他已经答应了周梦雪，眼下必须要坚持到底，不能半途而废。
他稍稍思索了片刻，再次开口解释道：“周梦雪现在不是已经火了，抖音上有几百万粉丝，还有专门的粉丝后援会……到了这种程度，她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了。
昨天，我跟她沟通的时候，她跟我说，她最近收到了一些网剧的角色邀约，这代表着她已经有了踏足影视圈的机会。
我听得出来，她很想把握住这次机会，进军影视圈。
我当时就在想，如果我不同意，她会怎么做？
我倒不是怕她闹事，她毕竟是公司的全约艺人，再能闹，我也有办法治她，但是，光治她没用，她的那些粉丝，没办法控制。
要是让她的粉丝知道了，我们限制她的发展、不允许她进军影视圈……这消息传出去，肯定是要暴雷。
粉丝一旦暴雷，后果可就严重了……我这么说，你能明白吧？”
“呃，明白。”
于杰脸色有些尴尬。
对于李川的说法，他没有任何怀疑，因为李川的说法合情合理，而且符合李川一贯的行事作风。
在他眼里，李川就是这样一个人，思维缜密，懂得进退，凡事以利益优先，原则和底线都比较灵活，不愿意为一些小事承担较高的风险，社会精英或者说资本家的气息很浓郁。
他之所以觉得尴尬，是因为周梦雪的粉丝后援会就是他帮着建立起来的。
在他看来，周梦雪的粉丝如果闹事，那粉丝后援会肯定是大本营……如果没有这个粉丝后援会，李川大概率不会担心这个问题。
他帮着周梦雪建立的粉丝后援会，现在成了李川担心的问题，这便是他觉得尴尬的原因。
“那个……我之前没想到这个，我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李川知道于杰想要说什么，当即摆了摆手道：“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，我不反对她当专业演员……周梦雪的脾气、性格，我都了解，她就是想当演员嘛，不想干别的，如果硬拉着她做直播、做电商，可能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既然如此，还不如让她去当专业演员。专业演员做的好了，也能挣到不少钱。
而且，你之前不是说过么，她有做专业演员的天赋，条件也很不错……这些，我也见识过。
我觉得你说的没错，她确实有天赋，也有条件，很适合走专业演员这条路。
既然她适合，那让她在这路上走下去嘛，说不定真能闯出一些名堂。
她要是能闯出一些名堂，也算是帮公司拓展业务了，这功劳不小的。”
“哦~。”
于杰恍然。
此时此刻，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川的想法，心思逐渐安定了下来。
李川见状，嘴角不禁掀起了一丝弧度。
‘看来，我编瞎话的功力有所长进啊。’
李川心中滴咕，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”
于杰沉吟了片刻，道：“既然这样，那就让周梦雪去当专业演员吧，《大叔和小妹》和《夜间宾馆》的女主角，我再换个人演。”
“嗯。”
李川点了点头，又问：“你知道《隐秘的角落》吗？”
“《隐秘的角落》？”
“你不知道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周梦雪没跟你说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于杰摇了摇头，道：“我最近都在忙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的收尾工作，没时间找她聊。”
“哦，《隐秘的角落》是一部网剧，之前给周梦雪发出了角色邀约。”
“她想演？”
“嗯，《隐秘的角落》是一部小说改编的网剧，原着我看过，很不错，改编成剧本，效果也很好，周梦雪很喜欢，想要参演这部剧。”
“那就演嘛，我没意见。”
“我知道你没意见，但是有个问题啊。”
“什么问题？”于杰挑了挑眉。
“《隐秘的角落》剧组给周梦雪发的邀约，是一个叫‘徐静’的小角色，戏份不多，也没什么特点，她演了，也起不到多大作用，她想换一个角色演……剧里有个叫‘王瑶’的角色，挺不错的，戏份够多，也可以展示演技，她想这个角色。”
“这些，都是她跟你说的吗？”于杰有些惊讶道。
“对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她跟你说这些，是想让你帮她换角色？”
“嗯。”
“她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？”
于杰不可思议道：“她刚有点成绩，就飘了？”
“不是，你误会了。”
李川连忙解释道：“是我主动问她的，跟她没关系。”
“哦，那还好。”
于杰面色稍缓：“我还以为她这么快就飘了呢。”
“没飘。”
李川摆了摆手，再次解释道：“她状态挺好的，没什么变化，之前都是我问她答，换角色的事，也是我主动答应的……她毕竟是公司的艺人，虽然做的不是公司的主营业务，但能帮，肯定是要帮一下的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于杰点了点头，又问道：“你帮她问了吗？”
“还没，她昨天刚跟我说，我今天又忙了一天，还没来得及帮她问，而且，你也知道的，我跟影视圈接触的不多，很多事不了解，很多人也不认识，做起事来，挺麻烦的……你不一样，你是这个专业出身的，之前也在这个圈混过，应该有些门路吧？”
于杰闻言，犹豫片刻，问道：“那部网剧叫什么？”
“《隐秘的角落》。”
“《隐秘的角落》……没听过啊，它是哪家公司做的？”
“好像叫……万年影视吧。”
“哦~。”
“你知道？”
“听说过，前几年刚刚成立的一家公司，比较擅长悬疑题材，出过几部不错的网剧。”
“你认识他们公司的人吗？”
“不认识。”
于杰摇了摇头：“我只是听说过，没接触过。”
“啧。”
李川皱了皱眉，又问：“那爱奇艺呢？”
“爱奇艺？”
于杰愣了愣，问道：“《隐秘的角落》是爱奇艺出品的吗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周梦雪跟我说，它是爱奇艺的……叫什么分账剧，你懂吧？”
“我懂。”
于杰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如果是分账剧，那也算是爱奇艺出品的，未来大概率会在爱奇艺上独播。”
“爱奇艺那边，能在剧组说上话吗？”
“肯定能啊，爱奇艺是老板，说话肯定好使啊。”
“哦，那你认识爱奇艺那边的人吗？”
“认识一个小制片，但我不知道《隐秘的角落》是不是他经手的。”
“你先联系一下，如果不是他经手的，就让他给你推荐一下经手的人……只要找到人，咱们有的是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？”
“先按照正常的流程走，如果正常的路走不通，就花钱解决。”
“呃。”
于杰一阵愕然。
从李川平澹的语气中，他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“有钱任性”。
李川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，仗着有钱，就可以在影视圈胡作非为。
这种事，他站在一个影视从业者的角度上，觉得有些悲哀。
不过，他也没办法。
影视圈的生态就是这样，谁有钱都可以进来玩一把，专不专业不重要，有钱才是王道。
有人可能觉得这是病，但这种病是治不好的。
国内影视行业的工业化程度不高，投入高、产出低是行业现状，经济效益不好。
按理说，一个经济效益不好的行业，是不可能吸引到社会上的闲散资金的，但是影视行业比较特殊。
影视行业具有高曝光性和高娱乐性，这使得很多人即便不挣钱，也愿意参与其中。
这些“心思单纯”的资金涌入，导致国内的影视行业呈现出了一种虚假繁华的景象。
这里的“虚假繁华”，是从传统经济学的角度上讲的，具体的表现就是外人觉得影视行业很挣钱，但实际上，根本没那么挣钱……说白了，就是泡沫很大。
这些泡沫，就是由“心思单纯”的资金们造成的，如果影视圈拒绝外部资金的涌入，那整个行业的泡沫会被瞬间戳破，到时，影视行业将一落千丈，影视明星门的地位也将不保，最终甚至可能会沦落为普通的打工族。
只有国内影视行业的工业化程度足够高了，可以自负盈亏了，不需要外部资金介入，自身就可以产生极大的经济效益时，这些泡沫才会消除。
那时，影视行业才会迎来真正的繁荣，相关的从业人员也保障自身的价值和地位。
这一切，国内的影视行业目前还做不到。
当然，真正能做到的也没几个，全世界好像就一个好来坞，其他的都不行。
这些现象，于杰并不是十分了解，但他从业几年，大致也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。
所以，面对那些“心思单纯”的资金，他从来也不会说什么。
“我明天就打电话联系。”
于杰沉吟片刻，开口道：“我跟他要个电话，应该没问题，不过……如果要按照正常流程走，周梦雪需要提前准备一下。”
“准备什么？”
“一些材料，还有试镜。”
“什么材料？”
“主要是把照片、以前演过的戏，以及演戏的片段交上去，跟简历差不多。”
“哦，这个容易啊，你安排一个运营，把周梦雪在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的片段剪出来……这样，问题应该不大吧？”
“不大，周梦雪在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中的表现挺好的，应该没问题。”
“嗯，也不要太自信了，尽量剪的精彩一些。”
“我明白，我一会儿就去安排。”
“试镜是不是很麻烦？”
“不知道，这得等我问过之后再说。”
“那行吧，你先去做，等有消息了，立即跟我汇报。”
“好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
换角色的事，出乎意料的顺利。
于杰接到李川的任务后，第二天一上班，就联系到了那名爱奇艺的小制片。
经过一番沟通，他得知，《隐秘的角落》这个项目是由爱奇艺的高级副总裁——戴莹负责的。
戴莹是亲自上阵，说明《隐秘的角落》这个项目的级别不低。
得知这个消息后，于杰有些失望。
因为按照他工作经验，级别较高的网剧，每个角色都是一个固定的坑位，想要挤掉别人换上去，难度很大。
不过，事实证明，他猜错了。
当他要戴莹的电话，并尝试着跟戴莹沟通时，戴莹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。
他将周梦雪在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中的剪辑片段发送过去，戴莹看过之后，直接就说了一句“可以，我觉得很合适！”
这一句，直接把他整懵了。
他只是发送一些剪辑片段，都没让周梦雪去试镜，甚至连信息介绍都没有，戴莹竟然就直接同意了。
这属实有点夸张，他完全不能理解。
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，到最后，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骗子了。
当然，他没遇到骗子，戴莹的身份是真的，说的话也是真的。
戴莹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，原因主要有两点。
一是因为她觉得周梦雪真的合适。
戴莹看过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，而且每天都在追更。
因为看得多，所以她对周梦雪的印象很深。
《隐秘的角落》剧组之所以对周梦雪发出角色邀约，就是因为她的授意。
为什么邀约的角色是徐静，不是王瑶？
因为她觉得王瑶这个角色比较难演，需要一个有演技的女演员。
当时，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还播到周媛最后的黑化和爆发。
她没有真正见识过周梦雪的演技，所以本能的觉得周梦雪不太合适。
然而，于杰在安排剪辑时，让运营将《魏姐的职场日记》中的一些未播片段也剪了进去，其中就包括周媛最后的黑化和爆发。
戴莹的看法跟李川差不多，她在看过周媛最后的黑化和爆发后，瞬间打消了对周梦雪演技的质疑，而且，她看着这些片段，还觉得跟王瑶的角色契合度特别高。
这是其一。
其二，是因为她不喜欢原来演王瑶的那个女演员。
原来演王瑶的那个女演员，之前出过问题，好像是因为耍大牌、骂导演什么的，搞的圈里人尽皆知，一般的剧组怕惹麻烦，轻易不敢跟她合作。
《隐秘的角落》剧组之所以选她，主要是因为她演技好、价格便宜。
王瑶需要有一个有演技的女演员来演，而演技好、条件合适的女演员，价格又特别贵，他们也是没有办法，所以才选了她。
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，他们肯定愿意换一个。
周梦雪恰好就是那个更合适的。
周梦雪不仅有演技、角色契合度高，而且价格更加便宜，只要两万块的底薪。
这么适合的女演员，戴莹当然不会错过，所以她在看过之后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。
这便是整件事情的经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