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四章 湘西夜路，赶尸惊魂
离开炼器谷第七日，陆岩和任婷婷已进入湘西地界。
湘西多山，道路崎岖。时值深秋，山中雾气浓重，一到傍晚便弥漫开来，能见度不足十丈。林间偶尔传来怪鸟啼鸣，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瘆人。
任婷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，靠近陆岩一些：“陆岩，天快黑了，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歇脚？”
陆岩抬头看了看天色。夕阳西下，余晖透过层层山峦，将天边染成暗红色。山中阴气开始上升，寻常人走夜路容易撞邪。
“再往前走五里，应该有个小镇。”陆岩回忆着前世对湘西的了解，“湘西这地方，晚上最好别赶路。不是怕鬼，是怕麻烦。”
任婷婷好奇：“什么麻烦？”
“湘西赶尸，听说过吗？”
任婷婷脸色一白：“就是……就是那种赶着尸体走的？”
陆岩点头：“赶尸一脉传承久远，多在夜间行路。活人撞见赶尸队伍，轻则霉运缠身，重则被尸气所侵，大病一场。所以湘西本地人有个规矩：天黑不出门，听到铃铛声就躲。”
正说着，前方山道拐弯处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——
叮铃……叮铃……
声音由远及近，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。
任婷婷下意识抓住陆岩的手臂：“来了！”
陆岩眯起眼，望气术悄然运转。只见前方拐角处，阴气汇聚，隐约可见数道人影晃动。但奇怪的是，那些人影并非死气沉沉的尸体，反而……有活人气息？
“不对劲。”陆岩低声道，“赶尸队伍一般是活人引路，尸体跟随。但我看到的，前面几‘人’气息紊乱，似活非活；后面那个引路的，反倒气血旺盛，是个高手。”
两人停下脚步，陆岩将任婷婷护在身后，双手自然垂落，镇岳拳套在衣袖下微微发热。
很快，拐角处走出五道身影。
为首一人，身材高大，身穿靛蓝色布衣，头戴斗笠，看不清面容。他左手提着一盏白灯笼，灯笼纸上写着“敕令”二字；右手摇着一枚青铜铃铛，铃声正是由此发出。
在他身后，跟着四个“人”。这四人皆身穿黑色寿衣，头戴高筒毡帽，帽檐压得很低。他们双手平举向前，动作僵硬，一跳一跳地前进，正是标准的“行尸”模样。
但陆岩看得清楚，这四“人”虽然动作僵硬，气息微弱，却分明还有心跳和呼吸！而且他们的步伐看似一致，实则暗中在调整节奏，保持队形——这绝不是什么死人，是活人假扮的！
“有意思。”陆岩嘴角勾起一丝笑意，“活人扮死尸，这是唱的哪一出？”
任婷婷也看出端倪，小声问：“他们为什么要假扮尸体？”
“两种可能。”陆岩低声道，“一是躲避仇家，借赶尸之名掩人耳目；二是……钓鱼。”
“钓鱼？”
“嗯。假装是赶尸队伍，引某些不长眼的邪祟或者劫道上钩，然后反杀夺宝。湘西这地方，这种把戏不少。”
两人说话间，那支“赶尸”队伍已来到近前。
提灯笼的汉子停下脚步，铃铛声也停了。他抬起头，斗笠下露出一张三十来岁的脸，浓眉大眼，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眉划到右颊，平添几分凶悍。
“两位，天快黑了，怎么还在赶路？”汉子声音沙哑，目光在陆岩和任婷婷身上扫过，尤其在陆岩鼓胀的太阳穴和沉稳的站姿上多停留了一瞬，“湘西夜路不好走，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陆岩抱拳一笑：“多谢大哥提醒。我们兄妹二人急着赶路，错过了宿头，正想找地方歇脚。”
“兄妹？”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，“我看不像。这位姑娘天庭饱满，气息清正，应是玄门中人；至于小哥你……气血如龙，阳气冲霄，练的是硬功夫吧？”
好眼力！陆岩心中暗赞。能一眼看出任婷婷修炼道术，还能感应到自己阳煞之体的气息，这汉子绝非寻常赶尸人。
“大哥好眼力。”陆岩也不隐瞒，“在下陆岩，师承茅山林九。这位是任婷婷。不知大哥怎么称呼？”
“茅山林九？”汉子眼睛一亮，“可是那位在任家镇开义庄的九叔？”
“正是家师。”
汉子哈哈大笑，抱拳回礼：“失敬失敬！原来是九叔高徒。在下姓赵，单名一个‘铁’字，湘西赶尸一脉第三十七代传人。”
说着，他回头对身后那四个“活尸”喝道：“行了，别装了，出来见人！”
四个“活尸”闻言，齐齐松了口气，纷纷摘下高筒毡帽，露出四张年轻面孔。原来竟是四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，虽然脸上抹了白粉画了符，但眼神灵动，哪有半点死气。
“哎哟我的娘，憋死我了！”最前面那个圆脸青年活动着脖子，“赵叔，下次能不能少跳两里地？我这腿都快抽筋了！”
另一个瘦高青年则好奇地打量着陆岩：“茅山弟子？听说你们茅山雷法厉害，能引天雷劈僵尸，真的假的？”
赵铁瞪了瘦高青年一眼：“二狗，不得无礼！”转而对陆岩笑道，“陆兄弟别见怪，这几个小子都是我们赵家的后生，没见过世面。”
陆岩摆摆手：“无妨。赵大哥，你们这是……”
赵铁叹了口气：“实不相瞒，我们这是在‘钓鱼’。最近湘西不太平，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伙‘炼尸人’，专挖新坟盗尸，炼制成行尸害人。我们已经追踪他们半个月了，今天得到消息，他们可能会在这一带活动，所以假扮赶尸队伍，引他们上钩。”
“炼尸人？”陆岩皱眉，“是不是穿着黑衣，擅长黑佛宗邪术的？”
赵铁脸色一变：“陆兄弟见过他们？”
陆岩简单说了说黑佛宗之事，包括在炼器谷外的两次冲突。赵铁听完，脸色凝重。
“黑佛宗……如果是他们，那就麻烦了。”赵铁沉声道，“这伙炼尸人行事狠辣，半月来已经害了十几个村子，盗走上百具尸体。更诡异的是，他们不光盗新尸，连一些埋了几十年的老坟都不放过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”
找东西？陆岩心中一动，想到了自己拳套中尸魃臂骨的来历。黑佛宗对尸道材料如此执着，难道湘西也有他们需要的“材料”？
“赵大哥，你们可知道阴阳峡怎么走？”陆岩问。
“阴阳峡？”赵铁一愣，“你们去那地方做什么？那里可是湘西出了名的凶地，白日阳气炽烈如炉，夜晚阴气森寒刺骨，寻常修士进去都撑不过三天。而且……”
他压低声音：“而且据说那里住着一群‘守墓人’，都是百年前隐居的老怪物，最反感外人打扰。”
陆岩将拳套隐患和需要还阳草的事说了，当然隐去了煞灵部分，只说法器需要还阳草调和阴阳。
赵铁听完，沉吟片刻：“还阳草确实只有阴阳峡可能生长。这样吧，今日天色已晚，前面不远就是我们赵家的‘尸驿’，陆兄弟和任姑娘先到那里歇脚。明天我画张地图给你们，再告诉你们一些阴阳峡的禁忌，总比你们贸然闯进去强。”
陆岩看了看任婷婷疲惫的脸色，点头答应：“那就叨扰赵大哥了。”
“客气什么！九叔当年在湘西游历时，曾救过我们赵家一次，这份恩情我们一直记着。”赵铁笑道，转头对四个年轻人吆喝，“收工收工，今天鱼没钓到，倒是遇到了贵客。回去让三姑做腊肉炖粉条！”
“好嘞！”四个年轻人欢呼一声，麻利地脱掉寿衣，露出里面寻常的布衣，动作熟练，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。
一行人沿着山道又走了二里地，来到一处山坳。山坳中隐约可见灯火，走近了才发现，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院。院门口挂着一盏白灯笼，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“赵”字。
这就是湘西赶尸赵家的尸驿——既是赶尸人歇脚的中转站，也是赵家在外的据点。
赵铁推开院门，院内宽敞，收拾得干净。正堂里摆着几张八仙桌，墙角堆着一些赶尸用的法器：摄魂铃、引魂幡、镇尸符等等。
一个五十来岁、头发花白的妇人从后堂走出，看到赵铁，笑道：“铁子回来了？今天有收获吗？”
“三姑，今天没钓到鱼，倒是钓到两位贵客。”赵铁介绍道，“这位是茅山九叔的高徒陆岩，这位是任婷婷任姑娘。陆兄弟，这位是我三姑，尸驿的管事。”
三姑上下打量陆岩，忽然眼睛一亮：“好俊的小伙子！这阳气足的……啧啧，要是早二十年，三姑我非得把你招进赵家当女婿不可！”
陆岩干笑两声，任婷婷则抿嘴偷笑。
“三姑，别开玩笑了，赶紧弄点吃的，客人都饿了。”赵铁无奈道。
“早准备好了！”三姑笑着往后厨走，“腊肉炖粉条，辣子鸡，还有自家酿的米酒，管够！”
众人落座。四个年轻人——圆脸的叫赵小虎，瘦高的叫赵二狗，另外两个是兄弟，赵大山和赵小山——围着陆岩问东问西，对茅山道术充满好奇。
陆岩也不藏私，挑些基础的符箓知识讲了讲，听得几个年轻人啧啧称奇。
“陆大哥，你们茅山弟子真的能用桃木剑杀僵尸吗？”赵小虎问。
“当然。”陆岩笑道，“不过桃木剑要经过特殊炼制，画上符咒才有用。普通桃木，砍砍小鬼还行，对付僵尸就差点意思。”
“那你们怎么对付僵尸？念咒？画符？”
陆岩想了想，一本正经道：“我一般不用那些。”
“啊？那用什么？”
“用拳头。”
四个年轻人一愣，随即哄堂大笑。
“陆大哥你真会开玩笑！拳头打僵尸？那不得被尸毒感染？”
陆岩也不解释，伸出右手，握拳。虽然没戴拳套，但他阳煞之体的气血自然运转，拳头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光晕，隐约有热浪升腾。
赵铁原本在喝茶，看到这一幕，一口茶喷了出来。
“阳煞之体？！武道通神的胚子？！”
他是识货的。赶尸一脉常年与尸体打交道，最怕阴气侵体，所以对阳气旺盛之人格外敏感。陆岩这气血波动，分明是传说中的阳煞体质，百邪不侵，天生就是修炼武道的奇才！
陆岩收起气血，笑道：“所以我说用拳头。跟妖魔鬼怪讲什么道理，捶死不就完了？”
赵铁摇头苦笑：“陆兄弟，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苦修几十年道法的前辈听到，非得气吐血不可。”
正说笑着，三姑端着菜肴出来了。腊肉炖粉条香气扑鼻，辣子鸡红彤彤的让人食指大动，还有几样湘西特色小菜。
众人正要动筷，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——
砰砰砰！砰砰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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