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付氏集团总部，顶层会议室。
气氛，压抑得，能滴出水来。
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，坐着付氏集团，所有核心的，部门负责人。
这些人，平日里，都是执掌着百亿资金，在各自领域，呼风唤雨的，人中龙凤。
但此刻，他们每一个人，都低着头，噤若寒蝉。
他们的目光，不敢与坐在主位上的那个，老人，对视。
付天正，面无表情。
他手中，没有茶，没有文件。
只有一串，盘了多年的，紫檀佛珠。
佛珠，在他的指间，缓慢，而均匀地，捻动着。
嗒。
嗒。
嗒。
每一声，轻微的，碰撞声，都像一记重锤，狠狠地，砸在，在场每一个人的，心脏上。
“说吧。”
他终于，开口了。
声音，不大，却带着一种，不容置疑的，威严。
“损失。”
财务总监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，中年男人，闻言，身体，几不可察地，颤抖了一下。
他推了推眼镜，打开了面前的，投影仪。
一串串，触目惊心的，红色的数字，出现在了，所有人的面前。
“董事长。”
他的声音，干涩，而沙哑。
“截止到，今天早上九点，集团旗下，付氏传媒，市值，已累计蒸发，三百六十亿。”
“因操纵舆论，不正当竞争，证监会，开出了，五十亿的，天价罚单。”
“银行方面，已全面，停止对我们的，新增授信。并要求我们，在一个月内，偿还，一百二十亿的，到期贷款。”
“旗下，超过三十家，合作的广告商，单方面，宣布解约。预计，未来一年的，直接经济损失，将超过，两百亿。”
会议室内，响起了一片，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每一个数字，都像一把，锋利的，手术刀。
在，付家这头，商业巨兽的身上，活生生地，割下，一块块，血淋淋的肉。
这，还只是，传媒公司，这一条线上的，损失。
财务总监，艰难地，咽了口唾沫，按下了，翻页键。
“关于，龙腾手机项目。”
“前期，研发，生产线，营销，我们累计，投入，超过八十亿。”
“目前，已生产的第一批，五十万台手机，全部，积压在仓库。已签约的，线下渠道商，全部，要求退还，订金。”
“加上，前期投入，这个项目的，总亏损，预计，将超过，一百亿。”
财务总监，汇报完了。
他低下头，不敢再看，付天正的脸。
整个会议室，陷入了，死一般的，寂静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这意味着什么。
一夜之间。
付氏集团，直接，或间接的，经济损失，已经，逼近，千亿大关！
这个数字，足以让任何一个，所谓的，商业帝国，伤筋动骨，元气大伤。
“说完了？”
付天正，依旧，面无表情。
他捻动佛珠的频率，甚至，都没有，一丝一毫的，变化。
仿佛，那上千亿的，真金白银，在他眼中，不过是，一串，没有意义的，数字。
“说……说完了。”财务总监，结结巴巴地，回应。
“不。”
付天正，缓缓地，摇了摇头。
他抬起眼，那双，浑浊，却锐利如鹰的眼睛，扫过了，在场的，每一个人。
“你们，都没说到，重点。”
所有人的心，都猛地，提到了，嗓子眼。
这么大的损失，还不是，重点？
那什么，才是重点？
付天正的目光，最终，落在了，坐在最末位的，一个，年轻人身上。
那是，付氏集团，技术投资部的，一个，副总监。
“小张。”付天正，淡淡地，叫出了他的名字。
“你来说。”
那个叫小张的年轻人，愣了一下。
他没想到，董事长，会点他的名。
他紧张地，站了起来，扶了扶自己的眼镜，声音，有些，发抖。
“董……董事长……”
“我这里，确实，发现了一个，异常的数据。”
“但是……跟我们这次的，损失比起来，这个数据，可能……有点，微不足道。”
“说。”付天正，只吐出了，一个字。
“是。”
小张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，镇定下来。
他调出了，另一份，ppt。
上面，是一张，很简单的，柱状图。
“董事长，各位总监，请看。”
“这是，我们集团旗下，所有，应用分发渠道，最近一周的，收入流水图。”
“大家可以看到，在，星河手机发售的，前五天，我们的日均流水，都稳定在，三千万左右。”
“但是，从昨天开始。”
他用激光笔，指向了，那根，断崖式，下跌的，柱子。
“我们的日流水，直接，腰斩。”
“今天早上，我看到的，最新数据，是，一千一百万。”
“而且，这个下降的趋势，还在，加剧。”
会议室内，响起了一阵，轻微的，骚动。
应用分发。
这是一个，很多人，都快要，遗忘了的，业务。
付家，靠着早年，积累的，庞大的资本，几乎，垄断了，江城，乃至，半个南方，所有的，手机预装软件，和第三方应用商店。
任何一个App，想要，上架，推广。
任何一个用户，想要，下载，付费。
都必须，经过，付家的渠道。
付家，就像一个，收过路费的，地主。
躺着，就能，从每一笔，流过他领地的，资金里，抽走，百分之三十。
这是一笔，极其稳定，且利润，高到，恐怖的，现金流。
是付家，真正的，现金奶牛。
是支撑着他们，去投资，去扩张的，最坚实的，地基。
但是，一天之内，腰斩？
很多人，都露出了，不解的，神色。
“这有什么奇怪的？”一个副总裁，皱着眉，说道，“星河手机，一天卖了五百万台。这些新用户，自然，不会用我们的渠道。等这阵风头过去，数据，自然会，回暖。”
他的话，代表了，在场，大多数人的，想法。
然而，付天正，却缓缓地，闭上了，眼睛。
他捻动佛珠的手，在这一刻，停了。
整个会议室的温度，仿佛在这一瞬间，骤降到了，冰点。
那个副总裁，看到董事长的反应，瞬间，闭上了嘴，额头上，渗出了一层，冷汗。
他知道，自己，说错话了。
但是，他不知道，自己，错在了，哪里。
“回暖？”
付天正，再次，睁开了眼。
他的眼中，没有愤怒，没有失望。
只有，一种，深深的，让所有人，都感到，心悸的，恐惧。
“你们，到现在，还没看明白吗？”
他缓缓地，站起身，走到了，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，脚下这座，他曾经，以为，自己可以，掌控一切的，城市。
他的声音，像从，九幽之下，传来。
“萧辰宇，他要的，从来，都不是，打败我们。”
“他要的，是，杀了我们。”
“他用一场，价值千亿的，战争，吸引了我们，所有的，注意力。”
“他让我们以为，他要争的，是手机，是舆论，是市场份额。”
“但是，我们都错了。”
“那些，都只是，障眼法。”
“他真正的，杀招，是他那个，所谓的，【星辰系统】！”
“是那个系统里，自带的，应用商店！”
付天正，缓缓转过身，用一种，近乎于，宣判死刑的，冰冷目光，看着，会议室里，那一群，依旧，面带茫然的，高管。
“你们，都是，猪吗？！”
他，第一次，失态了。
像一头，被逼到了绝境的，苍老的，雄狮，发出了，绝望的，怒吼！
“他，正在，建立一个新的，生态！”
“一个，完全，封闭的，独立的，绕开了我们，所有渠道的，全新的，生态系统！”
“以前，那些App开发者，想要，推广，就要，给我们，交钱！”
“用户，想要，下载，就要，用我们的，商店！”
“我们，是规则的，制定者！”
“但是现在呢？！”
“现在，有五百万，未来，可能有一千万，五千万，甚至，上亿的用户，他们，只需要，在星辰商店里，轻轻一点！”
“开发者，可以直接，上架他们的应用！他们，再也，不需要，看我们的脸色！”
“用户，也可以，直接，完成下载和支付！我们，再也，抽不到，一分钱的，税！”
“他这不是，在跟我们，抢生意！”
“他是在，挖我们的，根！”
“他是在，抄我们的，家！”
“他是在，釜底抽薪！”
付天正的，每一个字，都像一声，惊雷，狠狠地，劈在了，所有人的，天灵盖上！
整个会议室，瞬间，死寂。
所有人的脸上，都露出了，恍然大悟之后，极致的，恐惧。
他们，终于，明白了。
明白了，董事长，为什么，会如此，失态。
明白了，那份，看似“微不足道”的，数据报告背后，隐藏着，多么，可怕的，杀机！
传媒公司，亏了三百亿，可以再开。
手机项目，亏了一百亿，可以再投。
但是，应用分发这条，最重要，最稳定的，现金流，一旦被截断。
付家这台，庞大的，商业机器，就会，因为缺少了，源源不断的，燃油，而，慢慢地，停摆，生锈。
然后，在未来的，某一天，彻底，变成一堆，废铁。
这，才是，真正的，灭顶之灾。
“董事长……”财务总监的声音，抖得，不成样子，“那……那我们，该怎么办？”
“我们，可以，封杀他！让所有，跟我们合作的，开发者，不许上架，星辰商店！”
“没用的。”
付天正，无力地，摇了摇头。
他缓缓地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，整个人，仿佛，在瞬间，苍老了，十岁。
“天下熙熙，皆为利来。”
“我们，能给开发者，七成，萧辰宇，就能给他们，八成，甚至，九成。”
“我们，能禁止，一千个开发者，但我们，禁止不了，那，剩下的，一万个，十万个。”
“这是一个，阳谋。”
“一个，我们，看懂了，却，根本，无法破解的，阳谋。”
他看着窗外，那，刺眼的，阳光。
第一次，感觉到了，一种，名为“无能为力”的，深深的，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