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每个人心底最恐惧、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。
萧尘面无表情。
这种级别的幻象，对他这个活了两世的老怪物来说，简直就是小儿科。
他体内混沌之气一转，眼前的血海瞬间破碎，重新变回了台阶。
他回头看向其他人。
苏婉清眉头微皱，但很快就舒展开来，显然也破除了幻象。
石泰傻呵呵地笑着，嘴里嘟囔着“好大的馒头”，估计是看到了什么吃的东西，根本没当回事。
萧炎风正在挥拳打空气，嘴里骂骂咧咧，估计是在幻境里跟谁干架。
影月眼神空洞了一瞬，随即恢复清明，手中的弓握得更紧了。
唯独柳青青。
她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她的身体在颤抖，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去。
而在她的身后，就是万丈深渊。
“师父……别死……青青听话……青青不偷懒了……”
柳青青喃喃自语，伸出手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。
她的脚后跟已经悬空了。
只要再退半步，她就会摔下去。在这禁空的登龙台上，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。
“不好！”
苏婉清惊呼一声，想要伸手去拉，但幻境的余威让她动作慢了半拍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“柳青青！！”
一声暴喝，如同惊雷一般在柳青青的耳边炸响。
萧尘没有用手去拉。
他直接动用了神魂之力，将这三个字送进了柳青青的识海深处。
“看着我！”
柳青青浑身一震。
眼前的画面破碎了。
那个倒在血泊中、为了保护她而被妖兽撕碎的师父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双眼睛。
一双漆黑、深邃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睛。
“萧……萧师兄……”
柳青青回过神来，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，吓得小脸惨白，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。
“别往下看。”
萧尘走到她面前，伸出手，“往上看。”
“路在上面，不在下面。”
柳青青看着那只手，吸了吸鼻子，用力点了点头。
她抓住萧尘的手，借力站了起来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拖后腿了……”
“废话少说。”
萧尘松开手，转身继续向上，“跟紧了。谁要是掉队，我可不会回头捡尸体。”
虽然话语冷硬，但柳青青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她擦干眼泪，快步跟上，站在了队伍的最中间。
高处。
林越看着这一幕，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。
“心魔劫都困不住他们？”
林越咬着牙，“这群人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？”
慕容宇冷哼一声，没有说话，只是背在身后的手，悄悄捏碎了一块玉符。
“既然心魔不行。”
慕容宇的声音冰冷刺骨，“那就让他们尝尝，什么叫寸步难行。”
七十阶。
八十阶。
萧尘一行人越走越快，距离慕容宇的位置只剩下最后的十阶。
双方的距离，已经不足百米。
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。
“准备好了吗？”
萧尘看着上方的慕容宇，低声问道。
“随时可以动手。”萧炎风握紧了大戟，眼中的战意燃烧。
“那就冲上去，把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子，拽下来。”
萧尘话音未落。
异变突起。
“轰隆！”
脚下的台阶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
原本平整的玉石表面，浮现出无数道黑色的符文。这些符文相互勾连，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阵法，将萧尘六人全部笼罩其中。
“重力陷阱？！”
苏婉清脸色大变。
“咔嚓！”
一股恐怖到极点的重力，毫无征兆地降临。
这不仅仅是重力。
这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压制。
空气变得像水银一样粘稠，每一寸空间都在挤压着他们的身体。
“噗通！”
冲在最前面的石泰，猝不及防之下，直接双膝跪地。
他的膝盖重重砸在玉石台阶上，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。
“老石！”
萧炎风想要去扶，但他刚一动，就感觉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。
那种重量，让他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原本轻若无物的焚天龙戟，此刻重得像是一条死龙，死死地压在他的肩膀上，压得他腰背弯曲，青筋暴起。
“十倍……不，二十倍重力！”
苏婉清咬着牙，手中的冰凰剑插在地上，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。
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，那是内脏受到挤压造成的。
柳青青和影月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“哈哈哈！”
上方传来了林越得意的笑声。
“萧尘，这份大礼，滋味如何？”
林越站在高处，摇着羽扇，一脸戏谑，“这可是慕容圣子特意为你们准备的‘千钧坠地阵’。每一阶台阶下，都埋了三千斤的重力磁石。”
“别说是你们这群残废，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金丹修士来了，也得给我趴着！”
慕容宇没有笑。
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下方的萧尘，眼神中带着一丝高傲的怜悯。
“萧尘，你很不错。”
慕容宇淡淡地说道，“能逼我动用这招，你足以自傲了。”
“可惜，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“跪在这里，看着我登顶吧。”
说完，慕容宇转身，准备迈向第八十一阶。
那是通往巅峰的最后一段路。
“跪？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，突然从下方传来。
慕容宇脚步一顿。
他回过头。
只见那个被压得单膝跪地、浑身骨骼都在爆响的少年，正在缓缓抬头。
萧尘的脸上全是汗水，但他的嘴角，却勾起了一抹疯狂的弧度。
“慕容宇，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？”
萧尘艰难地抬起右手。
掌心之中，一座黑色的小塔正在缓缓旋转。
万器归宗塔。
“阵法？磁石？”
萧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“这种充满了灵力的好东西，用来压人太浪费了。”
“不如……给我当养料吧！”
“嗡——！！”
万器归宗塔猛地一震。
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小塔，并没有变大，而是塔底突然产生了一个黑色的漩涡。
“吞噬模式……开！！”
萧尘一声低吼。
那黑色的漩涡，就像是一张贪婪的巨口，狠狠地咬在了脚下的阵法节点上。
“呼呼呼——”
肉眼可见的，那些原本散发着恐怖重力波动的黑色符文，竟然开始扭曲、变形。
它们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，疯狂地想要逃离。
但没用。
万器归宗塔的吸力太霸道了。
它是混沌至宝，是万器之祖。
区区一个重力阵法，在它面前，不过是一盘点心。
“嘶啦！”
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。
地面上的一处符文节点，直接被连根拔起，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能量流，被吸进了塔里。
随着这个节点的破碎，那股压在众人身上的恐怖重力，瞬间轻了一分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邪门法宝？！”
林越瞪大了眼睛，手中的羽扇差点掉在地上，“它在吞噬阵法？！”
“邪门？”
萧尘缓缓站直了身体。
随着越来越多的符文被吞噬，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轻。
“这是……技术。”
萧尘往前迈了一步。
“咚！”
脚掌落地，万器归宗塔再次发威，将这一阶台阶下的所有重力磁石灵力抽了个干干净净。
原本闪烁着黑光的台阶，瞬间变成了普通的白玉。
“老石，起来！”
萧尘头也不回地喊道。
石泰大吼一声，浑身肌肉隆起，硬生生顶着残余的压力站了起来。
“爽！”
石泰晃了晃脖子，“感觉轻多了！”
“那就走。”
萧尘手托宝塔，就像是一个推土机。
一路走。
一路破。
一路吞。
那些原本用来阻挡他们的重力陷阱，此刻变成了万器归宗塔最好的补品。
塔身的光芒越来越亮，甚至连带着萧尘原本枯竭的灵力，都在快速恢复。
七十五阶。
七十八阶。
八十阶！
林越看着那个一步步逼近的少年，吓得连连后退，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。
“怪物……他是怪物……”
慕容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。
他死死盯着萧尘手中的那座黑塔，眼中闪过一丝贪婪，但更多的是忌惮。
“萧尘！”
慕容宇大喝一声，浑身灵力爆发，天命灵根的气息冲天而起。
“你真以为破了这阵法，就能赢我？”
萧尘停下了脚步。
此时此刻。
他站在第八十九阶。
慕容宇站在第九十阶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，只有短短的一阶。
不足一米。
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喷出的热气。
萧尘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宇，缓缓收起了万器归宗塔。
他没有用任何法宝。
也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。
他只是伸出手，指了指慕容宇的鼻子。
“赢不赢你，打过才知道。”
萧尘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钉子。
“但有一点你说错了。”
“我上来，不是为了让你看我登顶。”
萧尘往前迈了一步。
这一步，让他和慕容宇站在了同一级台阶上。
两人的肩膀几乎撞在一起。
杀意，在这一刻碰撞出了肉眼可见的火花。
萧尘凑到慕容宇耳边，轻声说道：
“我是上来……把你踹下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