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温暖而坚实的触感，将艾尔从深沉醉梦中缓缓拖曳出来。
宿醉带来的钝痛如同潮水般在他太阳穴附近轻轻敲打，但更清晰的，是包裹着他的、熟悉的雪松冷香，以及身下那并非柔软床铺的、带着微妙起伏的支撑感。
他极不情愿地、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，视线先是模糊，然后逐渐聚焦。
映入眼帘的，是近在咫尺的、线条冷硬的下颌，以及微微敞开的、属于瑟尔特墨色睡袍的领口，露出一小片冷白色的、肌理分明的胸膛。
他的脸颊，正贴在那片微凉的皮肤上，甚至能感受到其下缓慢而有力的、属于血族领主的沉稳心跳。
他......正趴在瑟尔特的怀里......?
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，瞬间劈散了艾尔脑中所有的混沌和睡意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冰蓝色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得极大，对上了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、正平静无波地俯视着他的琥珀色眼睛。
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汐，汹涌地回灌——
莱恩热情的雪果酒，暖帐内肆无忌惮的笑语，还有......还有他醉醺醺地、笑嘻嘻地对莱恩说的那句......“喜欢”。
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羞耻感和恐慌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
他怎么会......怎么会趴在瑟尔特的怀里醒来？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？他有没有......在瑟尔特面前失态？
还有那句“喜欢”......
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从瑟尔特身上弹开，逃离这令人无地自容的亲密，逃离那双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秘密和不堪的深邃眼眸。
然而，他刚一动，揽在他后背的那只手臂，却稍稍收紧了些力道，阻止了他的逃离。
“醒了？”
瑟尔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，带着刚苏醒时特有的、比平时更加低哑的磁性，听不出喜怒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。
艾尔的身体僵住，动弹不得，只能维持着那个半撑在瑟尔特胸膛上的尴尬姿势，脸颊如同被火烧般滚烫，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鲜艳的绯色。
他不敢看瑟尔特的眼睛，目光慌乱地四处游移，这才发现自己和瑟尔特依旧在暮星城堡的客房里，只是不知何时从座椅转移到了这张宽大的床榻上，而窗外，天色已经蒙蒙亮，北境冬日的晨光熹微而清冷。
“S...Sire......我......”艾尔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带着宿醉的疲惫和巨大的窘迫，想要解释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瑟尔特却没有追问昨晚的任何细节，也没有对他此刻的慌乱表现出任何兴趣。
他只是松开了揽住艾尔的手臂，动作从容地坐起身，银发如同月华般流泻在肩头。
“该走了。”他淡淡地说道，语气平静无波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行程。
走？离开北境？
艾尔愣了一下，心底莫名地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。
虽然只待了短短一天，但莱恩的热情，薇奥拉夫人温暖的拥抱，还有那短暂的自由与欢笑......都让他有些不舍。
但他不敢质疑，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：“是。”
瑟尔特起身，走向房间一侧，开始整理他那极其简便的行装。
他的背影挺拔而冰冷，将所有的情绪都完美地收敛在那层无形的壁垒之后。
艾尔也慌忙从床榻上下来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带来一阵寒意。
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依旧有些昏沉，身体也因为醉酒而有些乏力。
他默默地整理着自己，动作有些笨拙。
“去外面等着。”瑟尔特背对着他，命令道，声音依旧平淡。
艾尔如蒙大赦，几乎是逃似的快步走出了客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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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暮星城堡，还沉浸在一种安宁的静谧之中。仆役们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忙碌，但走廊里依旧空旷。
艾尔凭着记忆，穿过几条回廊，来到了昨天莱恩带他来过的那个观景露台附近。
他没有进入暖帐，而是走到了露台边缘，那里有一排石椅，正对着城堡下方一片广阔而平坦的、此刻已经完全封冻的湖泊。
湖面如同巨大的、未经雕琢的墨色水晶，倒映着天空那逐渐由深蓝向鱼肚白过渡的微妙色彩，以及远处雪山那沉默而巍峨的轮廓。
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、带着冰雪气息的寒意，吸入肺腑，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。
他在一张冰冷的石椅上坐下，下意识地晃了晃悬空的双腿，就像他还是人类少年时，坐在溪边石头上会做的那样。
他呼出一口气，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、扩散，然后消失不见。
周围很安静，只有偶尔从城堡某个角落传来的、模糊的声响，以及风吹过雪松林发出的、如同叹息般的呜咽。
他望着那片冻结的湖面，思绪却飘回了夜影城堡，飘回了那个总是被冰冷和掌控充斥的寝宫，飘回了瑟尔特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。
“喜欢”......
那个醉后脱口而出的词，此刻如同魔咒般，在他清醒的脑海中反复回响。
那是真的吗？
那种混杂着恐惧、依赖、的慕恋与无法挣脱的归属感，可以简单地被定义为“喜欢”吗？
他不知道。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，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