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菜园里的丰收课
立秋过后，黑风岭的风像是被山涧清泉浸过一般，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，吹过学堂东院那棵百年老槐树时，叶片便簌簌作响，宛如哪位老人在树下轻摇蒲扇，诉说着岁月的故事。一片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，有的像翩翩起舞的小蝴蝶展开翅膀翩跹而下，有的则直直坠落在操场的青石板上，日积月累竟铺出一层松软的“绿黄地毯”。
孩子们课间跑过时，脚下会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这清脆的声音引得大家总爱故意在上面跺脚玩，清脆的笑声与树叶的轻响交织在一起，回荡在学堂上空。更让整个学堂都洋溢着欢喜的是东侧的菜园，这片被孩子们视若珍宝的土地，凝聚了他们大半年的心血——春天翻土时额头滚落的汗珠、夏天正午顶着烈日浇水的专注、雨天披着蓑衣护苗的焦急，此刻尽数化作了沉甸甸的收获。
许清和从县里带来的改良白菜长得格外壮实，最大的那棵比农家的铁锅锅盖还大上一圈，肥厚的翠绿叶片紧紧裹成圆滚滚的菜球，用手一掂足有五六斤重，菜叶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，折射着细碎的阳光；
小石头初春种下的向日葵早已长得比成年男子还高，粗壮的茎秆像小树干般挺拔，顶端顶着脸盆大的金黄花盘，花盘边缘的花瓣向阳舒展，中间的籽粒饱满得快要胀开，远远望去，二十几棵向日葵连成一片，像一片金色的小太阳在风中摇曳，引得蜜蜂嗡嗡地在花丛中穿梭；就连孩子们课余零散种下的菠菜、香菜也长得鲜嫩欲滴，菠菜的根须带着红韵，香菜的叶片散发着浓郁香气，随手掐一片叶子搓搓，满手都是清新的味道，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。
这天上午的劳动课，许清和特意提前一天就跟孩子们预告要上“丰收实践课”，还专程去村里请了种庄稼最有经验的李大叔来当助教——李大叔种了一辈子菜，手上的老茧里都嵌着泥土的清香，经他照料的蔬菜从来都是长势喜人，乡亲们都愿意向他请教种菜的诀窍。
天刚蒙蒙亮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，就有心急的孩子揣着自家磨得锃亮的小镰刀往学堂跑，到了菜园时，竹篮、围裙、甚至装菜的布兜都整齐地摆放在田埂边，三十多个孩子站在菜园埂上，一个个踮着脚往菜畦里望，小脸上满是期待，摩拳擦掌的模样像是要上战场的小士兵。
李大叔见状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，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，他先走到长势最好的白菜畦前蹲下身，粗糙的手掌轻轻按住一棵白菜的根部，像是在抚摸自家的孩子，另一只手握着磨得锃亮的镰刀，刀刃贴着土面轻轻一割，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一棵饱满的白菜便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倒了下来，切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一般。
“割白菜有学问嘞！”李大叔举起镰刀给孩子们看，刀刃上还沾着细碎的泥土和嫩绿的菜汁，“离根部两寸远下刀最合适，割浅了容易把主根留在土里，菜就散了，不好存放；割深了不仅费力气，还容易伤着旁边的菜苗，咱们种地要惜苗，可不能浪费一棵菜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用手指顺着菜叶往下捋，枯黄的老叶便纷纷脱落，落在田埂上，“这些黄叶也别扔，带回家喂猪喂鸡都是好饲料，庄稼人过日子，就得一分一毫都算计着省，这才是持家的本分。”
孩子们学得格外认真，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李大叔的每一个动作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，有的还学着他的样子蹲在田埂上，小手比划着下刀的角度和力度。轮到自己动手时，孩子们纷纷拿起小镰刀，学着李大叔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开始收割。
胖乎乎的小胖力气最大，攥着镰刀柄就往白菜根上砍，结果用力过猛，不仅把白菜根整个割断，镰刀还差点碰到自己的脚面，吓得他赶紧把镰刀往旁边一扔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，小脸都白了，惹得周围的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，笑声清脆响亮。
许清和连忙走过去，捡起镰刀仔细擦了擦上面的泥土，然后温柔地握住小胖的手，让他的手指正确握住刀柄，手把手教他：“割菜要用手腕发力，不是靠胳膊甩劲，你看，刀刃贴着土面，轻轻一拉就断了，试试？”她带着小胖的手慢慢用力，感受着发力的技巧，“咔嚓”一声，一棵完整的白菜顺利割了下来。
小胖看着自己亲手割下的白菜，脸上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，高兴得举着白菜原地转圈，嘴里大声喊着：“我学会啦！我割下来啦！这是我割的白菜！” 另一边，小石头正专注地打理着他精心培育的向日葵。他特意从家里带来了结实的麻绳和粗细均匀的竹竿，先把竹竿牢牢地插进向日葵旁边的泥土里，用脚轻轻踩实，再用麻绳把花盘下方的茎秆轻轻绑在竹竿上——他早就发现有几棵向日葵因为花盘太大太重，茎秆已经有些弯曲，担心被风吹断。
绑的时候他格外小心，生怕勒坏了茎秆，松紧度刚刚好。绑好后，他才拿起小镰刀，小心翼翼地从茎秆底部割下，割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刀刃，生怕碰掉花盘里饱满的籽粒。割完一棵，他就把向日葵轻轻放进铺了干草的竹篮里，动作轻柔得像抱着熟睡的婴儿。
许清和走过来时，正看到他对着花盘小声嘀咕，便笑着走过去问：“小石头，跟向日葵说什么悄悄话呢？”
小石头抬起头，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，眼神里透着对向日葵的珍视：“许老师，我跟它说谢谢它长得这么好，没有辜负我每天给它浇水施肥。
等把瓜子晒好，咱们炒得香香的，给每个同学都分一把，还要留一大半当种子，明年咱们把操场周围都种上，到时候开花了，学堂就像裹在金太阳里一样，肯定特别好看！”
许清和听得心里一暖，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，眼里满是赞许：“好啊，明年咱们就一起种，让整个黑风岭都能看到咱们学堂的向日葵，让大家都知道咱们黑风岭的娃种出了最美的花。”
丰收的喜悦像潮水般漫过整个菜园，孩子们的笑声、镰刀割菜的“咔嚓”声、李大叔的吆喝指导声，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惊喜的呼喊，交织成一首热闹而欢快的丰收交响曲，回荡在整个学堂上空。
林晓燕刚批改完昨天的作文作业，把作业本整整齐齐地摞在办公桌上，就带着陈默一起来到菜园帮忙，陈默还特意拿来了记账本，要把收获的蔬菜数量记下来，方便后续分配。
周建民在合作社听说孩子们今天收菜，也放下手里的账本，揣着算盘就赶了过来，他知道孩子们肯定需要人手帮忙装菜。他们找来几个大竹筐，把孩子们收割的白菜、菠菜分类装筐，翠绿的菠菜和雪白的白菜放在一起，格外好看。林晓燕还特意挑了几棵最大最饱满的白菜，用干净的粗布仔细包好，叮嘱陈默：“这几棵送给村西的张奶奶和李爷爷，他们年纪大了，腿脚不方便，平时买个菜都费劲，咱们帮着送过去，让他们也尝尝咱们学堂种的菜。”
周建民蹲在地上装菜，看着满园忙碌的小身影，小脸上都沾着泥土，却洋溢着最纯真的笑容，忍不住对林晓燕感叹：“你看这场景多好，孩子们脸上沾着泥土，手里攥着自己种的蔬菜，笑得多实在、多真切。
这劳动课比在课堂上讲十遍‘粒粒皆辛苦’都管用，他们亲手种出来的菜，才知道每一棵菜都来之不易，知道有多金贵，以后肯定不会浪费粮食了。”
林晓燕望着不远处的小石头——他正帮着力气小的小胖把装满白菜的竹筐搬进仓库，虽然个子不高，却格外有力气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泥土里，他也只是用袖子胡乱一抹，就继续埋头干活，小脸上满是干劲。
她的眼里满是欣慰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：“咱们办学不就是为了这个嘛，不仅要教孩子们认方块字、算算术，还要让他们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，劳动是怎么回事，学会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。能写会算，还能下地干活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，这样的孩子将来才能真正撑起黑风岭的日子，让咱们黑风岭越来越好。”
说话间，扎着羊角辫的丫丫抱着一棵鲜嫩的小白菜跑过来，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对林晓燕说：“林校长，这棵白菜给您，我特意挑的，最嫩最水灵了，煮菜汤肯定好喝！”
林晓燕接过白菜，能感受到菜叶上残留的露水和新鲜的气息，笑着摸了摸丫丫的头说：“谢谢丫丫，这白菜真好看。咱们晚上就煮白菜汤，再放几个鸡蛋，大家一起分享好不好？”“好！”周围的孩子们听到有鸡蛋汤喝，都齐声回应，声音里满是期待和欢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