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方成、慈辛老人、万寿道君这看似和谐融洽、一同前去观摩论道的景象背后。
在真实的虚海——那片由无尽道痕交织、信息流淌的浩瀚层面——此时正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一幕。
依旧是那片虚空，但哪里有什么三角亭？
哪里有什么论道盛景？
只有两道真实的身影凌空而立。
一位是面容慈和的老者，正是慈辛老人的本尊，只是他此刻眼神幽深，不见丝毫温和，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。
另一位则是气息凌厉的万寿道君本尊，他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笑容。
在两人前方，悬浮着一面由无数细密道痕编织而成的巨大光镜。
镜中呈现的，正是方成感知中所经历的“一切”——从抵达三角亭，到饮茶交谈，再到三人演法，乃至此刻一同前往“论道盛会”的景象。
栩栩如生，毫无破绽。
“呵呵。”万寿道君看着镜中方成那“毫无察觉”的身影，不由轻蔑笑道。
“我就说无需太过谨慎，不过是个刚晋升大道境的雏儿罢了。”
“在混沌世界里躲避几万年又怎样？还不是轻易就陷入了前辈您为他精心编织的‘真实幻海’之中？”
真实幻海，乃是慈辛老人以其“心幻之道”结合虚海环境，布下的一种极高明的陷阱。
它并非强行困敌，而是模拟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虚海环境，引导目标自行探索，使其在“合理”的遭遇中，不知不觉地消耗自身大道本源，最终力竭，化为大道灵宝。
慈辛老人神色却依旧冷静，目光锐利地扫过镜中方成的每一个细微反应。
“不可大意。万寿，你难道没感觉到吗？”
“这位方成道祖所展露的‘神话法’，其神异非常，给我的感觉……与虚海中央传闻中的那位‘根源之主’的道韵，有几分相似，似有关联。”
“根源之主？”万寿道君瞳孔微缩，显然对这个名号心存忌惮，但随即又嗤笑道。
“前辈多虑了。就算真有关联，他如今陷入幻海，本源不断流逝而不自知，待其化作灵宝，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？”
“虚海无边，纵是根源之主，难道还能遍查每一个道纪的每一个角落不成？”
他话锋一转，带着讨好之意问道：“前辈，我晋升道君境已数十个道纪，至今仍在大道境蹉跎，不知何时才能像前辈您一般，成就至道境，纵横虚海？”
慈辛老人瞥了他一眼，哼哼一笑：“才几十个道纪就忍耐不住了？你在你那万寿混沌世界，孤独吞噬了无数年，那份耐心到哪里去了？”
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得意。
“不过，你我也确实是好运气。在这虚海边缘地带，还能恰好捕捉到一个新晋大道境的气息，在其超脱瞬间便锁定奇点，布下幻海。”
“这等天降机缘，自然要稳稳接住，绝不能因大意而让他看出破绽。”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万寿道君一眼。
镜中演法时，万寿道君将自己塑造成“孤独独裁者的继承者”，秉持正义而突破。
但慈辛老人深知其老底，这万寿道君，根本就是那个吞噬了整个世界几乎所有生灵寿元的最终独裁者本人！
他在无尽的孤独中，并非与大道交易献出生命，而是以另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，强行吞噬、融合了万寿混沌世界的本源大道，这才侥幸成就大道之境。
所谓的“继承者”故事，不过是他为自己披上的一层伪装。
万寿道君被点破根脚，却也不尴尬，嘿嘿一笑。
“前辈不必担心，一个刚晋升的小辈罢了，在前辈您的‘真实幻海’中，还不是手到擒来？”
“我看这方成，已然是前辈囊中之物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热切起来，“我这不是想早点多为前辈您分忧嘛！我若能早一日成就至道境，我等便能早一日前往那虚海中央，届时凭你我之力，加入一方大势力，未必不能窥视那至道境之上的无上境界！”
提到虚海中央，万寿道君眼中闪过一丝野心与向往，又忍不住问道：“前辈，那虚海中央，真的……那么恐怖吗？非得至道境才能踏足？”
慈辛老人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万寿道君的野心，但他并不在意。
没有野心和欲望，如何能在这残酷的虚海中走下去？
野心，正是催生更“丰盛果实”的最佳养料。
不过，眼下还需稳住这枚棋子。
因为方成看似顺利入彀，他心情颇佳，便也多说了几句。
“至道境，岂是那么容易成就的？”
“想在虚海成就至道，首要条件，便是需要压服另一位大道境强者，将其大道本质吞噬或彻底掌控！”
“此乃虚海本源定下的铁则，弱肉强食，强者为尊！”
“唯有如此，才能得到虚海本源的初步认可，将自身大道更深地刻蚀于虚海之中，从而晋升。”
他语气带着一丝傲然与追忆。
“大道境强者，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？哪个没有压箱底的手段？岂是那么好压服的？”
“在老夫当年，也是历经三万道纪的筹谋与搏杀，才终于设计困住了那‘心幻之主’，吞噬其大道本源，方得虚海认可，成就这至道之境。”
“至于虚海中央……”
慈辛老人神色凝重了几分。
“那里是虚海本源之力最为浓郁、也最为狂暴的核心地带。”
“不到至道境，无法引动虚海本源之力护身，贸然前往，会被那浩瀚的本源威压直接碾碎道魂，是真的会彻底陨落，连化作大道灵宝的机会都没有！”
他目光重新投向光镜中正“兴致勃勃”赶往“论道盛会”的方成，眼中贪婪之色更浓。
“等到将这方成的本源耗尽，让他化作一件强大的大道灵宝……”
“届时，你凭借此功，我助你压服一位较弱的大道境，助你晋升至道。”
“你我手持这蕴含‘神话’特质的大道灵宝，便能真正有底气前往虚海中央闯上一闯了！”
“虚海本源会压制大道境，但大道灵宝……可不会被压制！”
万寿道君闻言，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，连忙躬身。
“前辈神机妙算，谋划深远！”
两人想到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美妙未来，不由相视一笑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“不过，切莫大意，还需时刻关注幻海变化，引导他加速消耗本源……”
慈辛老人谨慎地叮嘱道。
然而，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光镜中的“猎物”，做着吞噬本源、晋升至道、纵横虚海的美梦之时。
在他们身后，那由无尽道痕流淌构成的虚空背景中，一个身影仿佛本就不该“存在”于此地。
方成悄无声息地悬立在那里，嘴角擒着一丝若有若无、饶有意味的弧度，正玩味地“注视”着这两位自以为是的“猎人”。
螳螂捕蝉，黄雀在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