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那日被儿子用额娘香香和阿玛不香的无形小箭扎了心窝子之后，咱们冷面了一辈子的雍正帝胤禛，心里头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，酸溜溜了好几天。
他越想越不是滋味。凭什么？他才是这府里的爷，是晖儿的亲阿玛！每日里兢兢业业上朝办差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儿子，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这小祖宗，结果呢？在儿子心里，他这个阿玛的吸引力，竟然还比不上福晋身上那点子闻都闻不真切的香气？
这口气，胤禛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。
于是，从那天起，四爷府的下人们就发现，他们家主子爷往正院跑得更勤快了，而且每次来，手里头必定不空着。
今儿个是苏培盛捧着一个做工精巧至极的西洋八音盒，一打开盖子，就有个小人儿伴着叮叮咚咚的音乐旋转跳舞。
“晖儿，瞧阿玛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？”胤禛献宝似的把八音盒放到正在榻上玩布老虎的弘晖面前，凤眸里闪着期待的光，亲自拧动了发条。
清脆悦耳的乐声流淌出来，木质的小舞女翩翩旋转。胤禛信心满满，觉得这稀罕玩意儿定能吸引儿子的全部注意。
弘晖果然被声音吸引，抬起小脑袋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旋转的小人儿，咧开小嘴啊了一声。
胤禛心头一喜，有门儿！
他正准备趁热打铁，再教儿子喊一声阿玛，却见弘晖看了一会儿，似乎觉得这玩意儿也就那样，还不如额娘随手用指尖在他面前画出的那个会飘动的、亮晶晶的小光点有趣。他很快失去了兴趣，小屁股一扭，手脚并用地朝着坐在旁边看书的清仪爬去，一把抱住她的腿，仰起小脸，奶声奶气地喊：“额娘，抱！亮亮！”
得，又回去了。胤禛脸上的笑容僵住，看着那还在兀自旋转唱歌的八音盒，只觉得那音乐吵得人心烦。
清仪从书卷上抬起眼，目光扫过那精巧的八音盒，又落到胤禛那带着点挫败的俊脸上，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。她没说什么，只是伸手将儿子捞起来，放在自己腿上，指尖随意地在他面前一晃，一点微不可见的灵光闪烁了一下，弘晖立刻被吸引，咯咯地笑起来，伸出小手去抓那瞬间消散的光点。
胤禛：“……”
他默默地把八音盒盖子合上了，这西洋玩意儿，中看不中用！
一次失败，并没有打击到我们四阿哥争宠的决心，他就不信了，他还能输给一股香气？
第二天，胤禛下朝回来，怀里揣了个新的宝贝，一个用上等翠玉雕成的玲珑玉球，里面还套着好几层，每一层都能转动，雕着不同的祥瑞图案，工艺精湛绝伦。
“晖儿，来玩这个。”胤禛把玉球放到弘晖面前，亲自示范着转动起来，玉球发出温润的光泽和细微的摩擦声，“你看，多有意思。”
弘晖对发光的东西向来有兴趣，伸出小胖手就去抓。玉球触手温凉，他抓着晃了晃，又放到嘴边想啃。
胤禛赶紧拦住：“这个不能吃，晖儿，看阿玛怎么玩。”他耐着性子，试图引导儿子发现这玉球的精妙之处。
可惜，弘晖的耐心有限，啃又啃不动，玩又玩不出花来，他很快就觉得无聊了，恰巧这时，他觉得后脖颈有点痒，不舒服地扭了扭。
旁边的清仪连头都没抬，只是空着的那只手随意地朝他的方向轻轻拂了一下。
一股极其细微、难以察觉的清凉气息掠过，弘晖脖子上的那点痒意瞬间消失无踪。小家伙舒服地眯了眯眼，立刻丢开手里冰凉的玉球，转身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整个扒在清仪身上，小脸埋在她怀里，满足地蹭着那让他安心又喜欢的香香气息，嘴里还发出小猪似的哼唧声。
胤禛拿着那个被儿子无情抛弃的、价值不菲的玲珑玉球，站在原地，只觉得一阵秋风透过窗棂吹进来，吹得他心拔凉拔凉的。
这玉球，可是前朝贡品，他费了些心思才弄到手的，还不如福晋随手扇那么一下？
他不信邪！
接下来的几天，胤禛仿佛跟香气杠上了，变着花样地往正院搜罗新奇玩具。
会自己跑动的机关小狗，弘晖看了两眼，就被清仪用一丝灵力凝成的、跳动的小光蝶引走了注意力；色彩斑斓的南洋宝石拼图，小家伙抓起来就想往嘴里塞，远不如清仪一个微小的安神咒让他睡得香甜踏实；甚至连宫里新赏下来的、会学舌的巧嘴鹦鹉，在弘晖眼里，也比不上额娘在他耳边用清冷嗓音哼唱的、不成调却让他格外安宁的小曲。
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。
胤禛看着儿子对那些费尽心思寻来的玩具兴趣缺缺，却对清仪那些看似随意、实则蕴含着她独特力量的小动作青睐有加，心里那叫一个憋闷，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。
清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
起初，她觉得有些好笑，这凡人夫君，平日里在朝堂上运筹帷幄、冷面果决，回到家里，竟会跟自己的亲生儿子、还是个小奶娃较劲，用的还是这般幼稚的手段。
他那些玩具，在她看来，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的死物，如何能与她引动的天地灵气、能直接带给晖儿舒适感的能量相提并论？晖儿天生灵根，本能地亲近和需要这些，再正常不过。
可看着胤禛一次次碰壁，那张冷峻的脸上时不时流露出类似弘晖讨要玩具不成的失落表情，她又觉得，这人，有时候还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这日晚膳后，胤禛又拿出一个新淘换来的九连环，坐在榻上，试图解开给儿子看，吸引他的兴趣。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动着金属环，神情专注，薄唇紧抿，仿佛在处理什么军国大事。
弘晖趴在他腿边，看了一会儿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，显然看不懂这复杂的玩意儿。他打了个小哈欠，揉揉眼睛，习惯性地朝清仪伸出胳膊：“额娘，困困。”
清仪自然地接过儿子，轻轻拍着他的背，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他的睡穴，一缕温和的安神灵气缓缓渡入。弘晖的小脑袋在她肩头一点一点，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。
胤禛解九连环的动作慢了下来，最终停下。他看着在清仪怀里迅速安然入睡的儿子，再看看自己手里这解了一半、冷冰冰的金属环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他放下九连环，挥手让乳母将睡熟的弘晖抱去安置。
屋内只剩下他和清仪两人。烛光摇曳，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和郁闷的侧脸。
沉默了片刻，胤禛终于忍不住转过头，看向那个始终平静无波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始作俑者，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、混合着挫败、委屈和浓浓不解的意味，低声问道：“福晋，你给爷交个底，为何晖儿总黏着你，却对我如此冷淡？”
他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声音更闷了些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：“难道，就因为你比他阿玛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