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，坐落于汉阳龟山的铁厂迎来了新的生机。
1890年，汉阳铁厂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主持下动工兴建，1893年9月建成投产。全厂包括生铁厂、贝色麻钢厂、西门士钢厂、钢轨厂、铁货厂、熟铁厂等6个大厂和机器厂、铸铁厂、打铁厂、造鱼片钩钉厂等4个小厂。创办经费最初定为246万余两，1892年清政府增拨42万两，到建成时，实际支出500万两左右。
铁厂的设备于英国订购。有经验的德国工程师提醒张之洞，冶炼设备需要根据矿石的品味和成分来确定，需要先化验大冶铁矿的矿石。结果，妥妥门外汉的张之洞回复：我大清幅员辽阔，想要什么样的铁矿没有，按照常见铁矿石生产设备即可。
英国人懵逼得很，可与中国官员打交道这么久，明白张之洞的意思。于是，德国人按照之前获取的中国铁矿数据，生产了汉阳铁厂需要的设备。
结果是很打脸的，所购设备不适于炼制大冶铁矿提供的含磷较高的矿砂，所炼钢料不符合铁路钢轨的要求，钢铁生产陷入困境。
外行领导内行在清末，很常见！由满清皇族领导中国的近代化，是同样的道理。
这次铁厂放鞭炮不是没有原因的，在盛宣怀牵头下，轮船招商局联合十几家企业，正式入股汉阳铁厂，在湖广总督署的监督下，接手了铁厂的经营。这也为后来铁厂的壮大奠定了基础。
张之洞，字孝达，号香涛，又号香严，晚年自号抱冰老人。原籍直隶南皮。1850年，张之洞回原籍参加乡试，中举人。1863年，中探花，授翰林院侍讲学士。1881年，出任山西巡抚，开始筹办洋务，设广东水陆师学堂、枪炮厂、矿务局、广雅书院。1884年，张之洞擢升两广总督，起用冯子材抗击法军。1889年，调任湖广总督，办汉阳铁厂、湖北枪炮厂，设织布、纺纱、缫丝、制麻四局。1894年，署理两江总督。
袁世凯在小站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，张之洞也在湖北忙碌起来了。
“湖北居长江上游，会匪出没，武备尤关紧要，第鄂省财用支绌，无力招延洋弁。自强军于南京训练已久。请朝廷恩准，调其前营500人赴鄂，教授编练新军之法。”朝廷回书同意。随即以这500人为班底，将他们分成前后两营，以张彪、岳嗣仪为两营管带官，德将贝伦司多尔夫为总教习，参用德国军制，募勇补足两营额数，编成湖北护军，计有弁勇1000人，马100余匹，委任吴殿英以司衔监操官，组训新军，湖北新军由此开始。
……
费县，保安大营旁边，一座崭新的工厂建立起来。
经过大半年的建设，卷烟厂正式完工，开始生产。知府李怀恩、县令李宏图，以及沂州军政两界的人物都来剪彩。沂州府是个穷地方，除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，也没啥富余的东西。大办洋务的几十年，这地界办成的企业不多，且多是采矿一类。
随着几位头部领导剪下手中的红带子，遮盖住招牌的红布滑落，露出了金字招牌“奋勇卷烟厂”。
卷烟厂占地50亩，总共分为：办公区、库房、锅炉区、制丝车间，卷包车间，五个部分。锅炉和卷烟机均采购于美国。卷烟厂的产品是烟丝和成品烟卷两大类。为了利益均沾，同时也是结成利益共同体，配套的造纸作坊为李宏图经营，配套的印刷与包装厂则是知府李怀恩的家业。
因为卷烟厂独特的背景，所以，厂子初建就已经成了保安营官兵的专供企业，沂州府上上下下的机关工作人员，也抽上了特供的“谪仙牌”纸烟。反而是市面上，以烟丝为主。这也是因为市场没有打开，不敢一次上马太多机器。而且，培养熟练的工人也需要时间。
……
京城。
光绪帝端坐龙椅，行使着他表面上的帝王权力。
“各位卿家，可有要事上奏？”即便权柄不大，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，这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体面。
“皇上，臣胡景桂有本上奏！”
“袁世凯罔顾圣恩啊皇上！自从小站练兵以来，所部士兵目无法纪，多次屠戮无辜百姓，斩首朝廷粮饷官！更是目无君上，用着朝廷的银钱，每日却高喊，吃他的饭，穿他的衣，领他的饷银。这不是为国练兵，这是为他自己练兵啊！袁世凯居心叵测，跋扈阴险，请皇上速派钦差逮捕袁世凯，查清其罪，以儆效尤！”
“胡卿家，你可知诬陷朝廷重臣的罪过？”
“皇上，微臣所言句句属实，是非曲直皇上明察啊！”
“荣禄，此事交由你去办。务必查清袁世凯所作所为，不冤枉一个好人，也不放过一个蛀虫！”光绪皇帝内心极为愤怒，他知道此事多半属实。自己任命袁世凯去练兵才几天？他就想当曹孟德！！士可忍，孰不可忍。
“臣荣禄领旨！”
……
京津两地相隔不远，仅用一天时间，荣禄便已到达天津小站。
袁世凯的这人可谓是大名鼎鼎。壬午兵变后，他随淮军进军朝鲜，因为作战勇猛，加上手腕高超，竟然掌控了朝鲜的朝政。他在朝鲜宛如太上皇，吃穿用度与朝鲜王无异。小站练兵有他荣禄的举荐，那是无奈之举。实在是朝中大臣老的老，小的小，正当年的，又确有实绩的，也就袁世凯了。
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，如果袁世凯果真假公济私，用朝廷的资源养着自己的“袁家军”。那么拼着一死，也要为朝廷除掉袁慰亭！
荣禄并没有直接去军营，而是换上一身华服，身边的扈从也换上下人的衣服。看起来就像是乡间闲逛的地主老财，这在天津很常见。他们一行人，进酒楼、逛市场、寻访周边的老农、咨询周边的商户。慢慢的，关于新建陆军的消息便收集上来。
“那帮当兵的真狠啊，那边徐家村的三个婆娘，让他们给砍了！哎呦，惨啊！”
“您是不知道，那帮当兵的有毛病似的，经常大半夜还闹腾，觉都睡不好。”
“这群丘八不一般，到我这买东西都付钱的。”
“上回有个小头头吧，喝了酒在我这撒疯，打碎不少东西。他们当官的当我面把他打了，还赔我钱。别看那当官的个不高，仁义啊。”
“那几个老娘们死得好，成天介扯老婆舌，上次那也是讹人，让那小个子官给砍了。”
“好些年没见过这种兵了，听说书的讲戚家军，这帮兵啊也差不了……”
荣禄一阵沉思，他是正经地方大员出身。西安将军任上的时候，绿营兵和八旗兵是个什么德行，他最清楚了。明天，去军营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