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守府地下的轰鸣渐歇，取而代之的是整个敦煌城传来的、此起彼伏的混乱声响。王莽和阿远狼狈地从洞口钻出，立刻被严尤和几名将领围住。
“陛下！您无恙否？”严尤看到王莽嘴角未干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，大惊失色。
“无妨，岔了气而已。”王莽摆手，顾不上解释地下详情，急声问道：“城内情况如何？文叔呢？”
“情况不妙！”一名负责城防的校尉抢着回答，脸上满是惊惶，“就在刚才地动之后，城南、城西至少有七口主要水井同时喷涌出漆黑粘稠、腥臭扑鼻的污水！水量不大，但污染了周边水源，已有靠近取水的兵民出现呕吐眩晕！西城墙靠近角楼的那段，裂开了一道足有手臂宽的缝隙，正在紧急加固！还有……还有刘先生……”
严尤接过话头，语气沉重：“刘秀先生就在地动发生时，突然呕出大量黑血，气息变得极其微弱，军中医官束手无策，只说……只说可能就在旦夕之间了！”
王莽的心瞬间沉到谷底。节点核心的强制关闭，果然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！地脉能量紊乱导致水脉污染和地质结构松动，而与之存在神秘联系的刘秀，则承受了最直接的反噬！
“带我去看文叔！”王莽声音沙哑，此刻什么匈奴、什么尸傀都被他暂时抛在脑后。刘秀是他揭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，绝不能就此陨落！
一行人匆匆赶到安置刘秀的静室。只见刘秀躺在榻上，面如金纸，气若游丝，胸前衣襟沾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血，那血色深沉粘稠，完全不似活人之血。军中医官跪在一旁，额头冷汗涔涔，显然已尽了全力。
王莽扑到榻边，立刻掏出怀中的传国玉玺和那块幽蓝碎片。玉玺依旧温润，但光芒黯淡；碎片则冰凉沉寂，仿佛耗尽了能量。他尝试像之前那样引导气运和能量注入刘秀体内，却感觉如同石沉大海，刘秀的身体像是一个彻底漏光的皮囊，再也无法承载丝毫外力。
“文叔……撑住……”王莽紧握着刘秀冰冷的手，心中充满了无力感。现代医学知识在这种涉及玄奥能量层面的创伤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。
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，目光无意间扫过刘秀呕出的那滩黑血。血液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粘稠感，并且……似乎有极其微弱的、与那晶体结构中能量同源但更加隐晦的波动残留？
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闪过——这黑血，会不会不仅是反噬的产物，更是……某种“追踪器”或者“能量标记”？“黄天”的人是否就是通过这个，一直掌握着刘秀的状态，甚至远程施加影响？
“阿远！”王莽猛地抬头，“立刻去找孙坎之前留下的那些验毒、分析药材的家伙事！还有，取一些干净的石灰和硫磺粉来！快！”
阿远虽不明所以，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，立刻转身冲了出去。
严尤在一旁看得疑惑：“陛下，您这是？”
“做个简单的化学实验和物理吸附。”王莽盯着那滩黑血，眼神锐利，“如果这血里真有什么‘脏东西’，石灰和硫磺这类性质活跃的物质，或许能有点反应。就算不能解毒，也能验证我的猜测。”
很快，阿远带着东西回来了。王莽让人小心翼翼刮取了一些半凝固的黑血样本，分别与石灰粉、硫磺粉混合观察。与石灰混合时，只是微微发热；但当与硫磺粉接触时，异变发生了——那黑血样本竟然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，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、与地下节点同源的腥臭气息！
“果然！”王莽心头一凛，“这黑血有问题！不是普通的毒，更像是一种……活性的能量残留或者寄生体！文叔的昏迷和恶化，恐怕不全是反噬，更有可能是被这东西持续侵蚀！”
他立刻下令：“严将军，立刻按照我之前说的，全城水源严格管制，已被污染的井口用石灰和硫磺进行初步处理并封锁！城墙裂缝加紧抢修，多用支撑结构，注意力学分布，别让应力集中！阿远，你带人把这静室给我里外彻底清查一遍，尤其是文叔的衣物、用具，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之物！”
众人领命而去。王莽则守在刘秀身边，一边尝试用玉玺那微弱的堂皇之气护住刘秀心脉，一边苦苦思索对策。物理和化学手段似乎只能治标，无法根除刘秀体内那诡异的能量侵蚀。
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。城外匈奴大营似乎也察觉到了城内的异常混乱，号角声变得频繁，隐约有调兵遣将的迹象，但并未立刻发动进攻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傍晚时分，阿远带着一身尘土回来复命。
“陛下，静室查过了，没发现明显异常。不过……”他迟疑了一下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、已经被捏扁的铜制香囊，“这是在清理刘先生呕出的污物时，在角落发现的。之前可能被血污盖住了。里面……是空的，但残留的味道，和城里之前弥漫的异香有点像，但更淡，更……提纯。”
王莽接过那空香囊，指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。他眼神瞬间冰寒：“这香囊，是谁给文叔的？或者说，谁有机会接近他，并留下这东西？”
刘秀昏迷期间，能接近他的人有限。除了自己、阿远和少数绝对可靠的龙雀卫，就只有……军中医官和负责照料起居的仆役。
内鬼！果然有内鬼！
“查！”王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，“所有接触过文叔的人，包括医官、仆役，甚至送过饭食的，全部隔离审查！重点查他们的背景，近期与何人接触，有无异常举动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名龙雀卫快步进来，呈上一封密信：“陛下，长安孔光大人又有密信送到，是加密等级最高的鹞鹰传书！”
王莽立刻接过，快速译读。信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缩，浑身血液几乎逆流！
孔光在信中提到，经过秘密且冒险的深入调查，他发现刘歆在整理石渠阁古籍期间，曾多次单独调阅并长时间研究一批关于“上古机关偃术”和“地脉星象”的孤本，其中部分竹简带有明显的焚烧和篡改痕迹。更重要的是，他查到刘歆在约半年前，曾以“修缮太庙礼器”为名，从少府库房中调用了一批特殊的青铜和陨铁，这批材料的最终去向成谜！而调用这批材料的批文副卷上，除了刘歆的印鉴，还有一个模糊的、酷似虎符的副署印记！由于权限不足，孔光无法查知这副署者究竟是谁，但他强调，此人地位绝不亚于刘歆！
虎符印记！与地下控制台上那个未知标记吻合！
刘歆并非独自行动！他还有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同谋！此人能接触到少府库房的核心物资，并能与刘歆共同签署如此重要的文件，其在朝中的权势和隐藏之深，恐怕远超想象！
王莽猛地站起身，在室内急促踱步。内鬼在敦煌，内奸在长安！节点核心虽暂时瘫痪，但“黄天”的网络依然在运转，甚至可能因为核心受挫而启动了备用计划或报复行动！刘秀生命垂危，城内危机四伏，城外匈奴虎视眈眈……
千头万绪，危机重重。
他停下脚步，看向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敦煌城，目光最终落在奄奄一息的刘秀身上。
必须兵行险着！
他转向严尤和阿远，声音低沉而决绝：“严卿，你亲自负责城内肃奸和维稳，宁可错查，不可放过！尤其是与水源、城防相关的人员，重点排查！阿远，你挑选几名最精锐的龙雀卫，随时待命。”
“陛下，您要做什么？”严尤感到一丝不安。
王莽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走到刘秀榻边，深深看了一眼，然后拿起那块幽蓝碎片和空香囊。
“我们去会一会，那位可能知道‘虎符’秘密的……内鬼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刚刚被带进来、负责刘秀起居的一名老仆身上。那老仆低眉顺眼，身体却在微微发抖。
“就从你开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