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赢赵晟、闯进八强后，何瑶的名字就像往平静湖里扔了颗石头，在外门弟子中搅起不小的动静。
那些惊讶、佩服或者打量的目光，她没放在心上太久。
她更在意的是观礼台上那两道带着分量的注视——来自藏经阁的执事长老，还有那位没见过的黑袍长老。
那黑袍长老脸瘦瘦的，眼神深得像老井，看不出具体多大年纪，身上的气息收得很稳，却自带一种不用发脾气也让人不敢随便靠近的压迫感。
他没跟何瑶说过一句话，只在她接下来两场比试里，目光一直跟着她，甩都甩不掉，带着种冷静到近乎苛刻的打量，好像在看一件东西，而不是一个弟子。
这种目光让何瑶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，却也更激起了她的斗志。
她知道自己得更小心，任何太反常的表现，都可能引来没必要的关注，甚至惹上麻烦。
八强进四强的对手，是个靠防御和耐扛着称的弟子，主修土系功法“磐石诀”，灵力很厚实，施展出的“岩甲术”特别结实，一般攻击根本伤不了他。
面对跟乌龟壳似的防御，何瑶没着急。
她还是用“沁雨诀”混着“清音咒”的灵韵试探，发现对方的岩甲对物理和能量冲击防御超强，但对那种能渗进去、影响心神和灵韵协调性的波动，抵抗力就弱多了。
她心里一动，换了个法子。
没弹琴，但她手指飞快动着，调动的不再是单纯的水木灵韵。
一道道看不见摸不着、却带着特定频率声音波动的灵韵，跟水银流地似的，悄悄渗向那层厚厚的岩甲。
这不是硬打，而是一种“共鸣干扰”。
那弟子一开始没当回事，只觉得护身岩甲好像轻轻抖了一下，运转还是挺顺的。
可很快，他发现维持岩甲要消耗的灵力悄悄变多了，更让他心烦的是，岩甲和自己身体连接的地方，传来一种说不出的滞涩感——原本跟使唤自己手脚似的防御，变得有点不听指挥，灵力流转出现了一丝丝特别小、却真真切切存在的乱劲儿。
他想多输出点灵力稳住岩甲，可那种无形的干扰跟粘在身上似的甩不掉，他灵力越往出放，干扰反而越明显。
他感觉自己像在泥地里挥大锤，越使劲陷得越深。
何瑶还是那么淡定，身子飘来飘去，躲开对方偶尔发起的、因为心神不宁而显得乱糟糟的反击。
她指尖灵光转着，那干扰的调子有时候快得像雨打芭蕉叶，想震散对方的灵力结构；有时候慢得像清风拂过柳树，想让对方的灵韵乱掉，自己先慌了阵脚。
台下的人只看见那个防御超厉害的弟子，脸色越来越难看，额头冒出汗，护身岩甲的光忽明忽暗，好像随时会碎，而何瑶压根没发动过一次像样的攻击，只跟弹琴似的，操控着看不见的调子。
“这姑娘对灵韵的运用，已经到了挺高的境界。”观礼台上，一位专门研究声音术法的内门女长老忍不住小声赞叹，“居然能用声音灵韵直接干扰对方功法运转，真是没听过。”
黑袍长老还是没说话，只是眼底深处，那打量的光好像更尖了点。
最后，那弟子在灵力消耗太多、心神又一直被干扰的双重压力下，护身岩甲“砰”地碎了，他自己也因为灵力反噬，脸色一白，踉跄着后退，只好认输。
何瑶又赢了一场，进了四强。
四强里，除了何瑶，另外三个都是入门好几年、早就到启灵境后期的老资格外门弟子，修为扎实，打架经验也多。
抽签结果出来，何瑶的对手是个高个子、脸冷冷的女弟子，叫冷霜，主修冰系术法，一手“玄冰刺”特别厉害，前几场比试都是很快就结束了。
面对修为明显比自己高、还特别能打的对手，何瑶真觉得有压力了。
她知道，只靠干扰灵韵恐怕赢不了，得拿出更强的本事。
战斗一开始，冷霜就没留余地，双手一挥，无数透着刺骨寒气的冰棱凭空冒出来，跟下暴雨似的朝何瑶砸过来，速度快得吓人，把能躲的地方都堵死了。
何瑶眼神一凝，不敢大意。
她双手在身前划了个完整的圈，体内《灵韵谱》催到了极致，调动周围的天地灵韵。
这次，她把“沁雨诀”的水灵、“繁花引”的木灵生机，还有“清音咒”的净化守护力，差不多完美地融到了一起。
一面闪着淡蓝、翠绿、微白三种光的光盾，瞬间挡在她前面。
这光盾不是死的，表面的光跟水波似的流着，隐隐有草木的影子出现又消失，还散发出一种平静祥和的调子。
嗤嗤嗤——！
密密麻麻的玄冰刺砸在光盾上，发出听着让人牙碜的声响。
冰渣子乱飞，寒气到处飘，可那面三色光盾却稳得像块大石头，只表面的光轻轻晃了晃，就把所有厉害的攻击都挡下来了，连道裂缝都没出。
“这防御也太强了吧！”台下惊呼声一片。
冷霜的玄冰刺威力大家都知道，居然被一个启灵中期的弟子这么轻松挡住了？
冷霜冷冰冰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，但她打架经验多，一招没成马上换招。
她身子往后退，同时双手捏印，空中的寒气飞快聚在一起，凝成三柄足有一丈多长的大冰枪，枪尖闪着蓝盈盈的光，带着能戳穿硬石头的力道，呈三角形状朝何瑶猛射过来！
“是玄冰枪！冷师姐动真格的了！”
何瑶能感觉到冰枪里藏着的吓人力量和刺骨的冷，知道光靠防御肯定挡不住。
她脑子飞快转着，不光没退，反而朝着冰枪冲了过去！
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，她没硬扛冰枪，反而跟穿花的蝴蝶似的，在差一点就被刺中的间隙里，从三柄冰枪中间钻了过去！
同时，她左右手一起动，左手维持着三色光盾护住侧面，右手手指并在一起像把剑，指尖聚着高度浓缩的、混了“沁雨诀”穿透力和“繁花引”破甲灵韵的一点绿光，跟毒蛇出洞似的，精准地戳向冷霜因为放大招露出的破绽——她腰上气海的位置！
这变招快得像闪电，谁都没料到！
冷霜也没想着对方敢这么冒险，仓促间只来得及聚起一层薄冰护着身子。
“噗！”
绿光戳在薄冰上，发出一声轻响。
薄冰一下子碎了，冷霜只觉得一股又尖又带着生机的怪劲儿钻进身体里，虽然没受重伤，却瞬间打乱了她体内灵力的运转，闷哼一声，身子顿了一下。
就这一下停顿，胜负就定了。
何瑶没放过机会，身子紧跟着贴上去，没再下狠手，只指尖轻轻一扫，一道混了清音咒最强安抚力的灵韵，跟春风似的拂过冷霜的识海。
冷霜只觉得一股忍不住的困意涌上来，眼神一下子变得迷糊，刚聚到一半的术法突然断了，身子晃了晃，居然软软地要倒下去。
何瑶伸手扶住她，同时收了指尖的灵韵。
几秒后，冷霜猛地清醒过来，发现自己被何瑶扶着，脸上一下子红了，又羞又恼，猛地挣开，看向何瑶的眼神特别复杂，有不甘心，也有丝不容易发现的害怕。
她很清楚，刚才那一下，要是何瑶没手下留情，她就不是只晃一下这么简单了。
“……我输了。”冷霜咬着嘴唇，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，转身跳下擂台。
全场又安静了。
启灵中期打赢启灵后期的冷霜，还用这么巧的法子！
何瑶的实力和打架的脑子，彻底让在场大部分人服了。
何瑶轻轻喘着气，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对灵韵的精细操控，对她消耗也很大。
她对着裁判长老行了个礼，等着宣布结果。
裁判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，大声说：“四强战，何瑶赢！”
到这儿，何瑶已经闯进本届外门小比的决赛了！
决赛的对手，是个入门五年、修为已经到启灵境巅峰、就差一步能进凝脉境的男弟子，叫秦岳。
他练的是一门特别刚猛的金属性功法“裂金诀”，攻击力在外门弟子里是顶尖的。
面对修为比自己高不少、攻击力又超强的秦岳，何瑶虽然拼尽全力，把自己对灵韵的掌控用到了极致，甚至打着手还有了新领悟，把防御光盾弄出能反弹点伤害的效果，但终究修为差距太大。
在秦岳那跟狂风暴雨似的、带着能撕碎一切的“裂金剑气”面前，何瑶的三色光盾撑了几十秒，最后还是因为灵力不够，“砰”地碎了。
她自己也被剩下的剑气震得气血翻涌，连着退了好几步，嘴角渗出血丝。
她已经尽力了，把秦岳逼得差不多用了全力，就算输了也挺光荣的。
“决赛，秦岳赢！”裁判长老宣布了结果。
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，既是给冠军秦岳的，也是给表现惊艳、虽败犹荣的何瑶的。
小比结束，何瑶最后拿了第二名。
这个成绩，对一个刚入门几个月的弟子来说，已经够吓人的了。
颁奖的时候，何瑶能感觉到，高台上投过来的目光也更多了。
除了那黑袍长老和藏经阁执事长老，还有几位内门长老也在看她，有的是欣赏，有的是好奇，还有的在琢磨着什么。
她低着头，恭恭敬敬地接过第二名的奖励——一瓶“凝脉丹”和一块进“蕴灵池”的令牌，心里却没多少高兴，只有更重的警惕。
她知道，从今天起，她不再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，肯定会被更多人注意到，这里面，可能就有敌人。
颁奖结束，弟子们慢慢散了。
何瑶正准备走，一个穿执事衣服的弟子走过来，拱了拱手说：“何师妹，等一下。刑罚堂的黑玄长老找你。”
刑罚堂？黑玄长老？
何瑶心里一下子揪紧了，抬头看去，就见那位一直打量她的黑袍长老，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台边上，眼神深幽幽地看着她。
该来的，早晚还是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