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寒意被体育馆内沸腾的热情驱散得一干二净。初一年级篮球联赛的半决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,对阵双方是初一(三)班和实力强劲的(七)班。场馆内座无虚席,加油声、呐喊声、裁判的哨声混杂在一起,几乎要掀翻屋顶。
赛场之上,最为耀眼的存在,无疑是陆辰逸。
他原本对这种集体竞技项目兴趣缺缺,奈何班长和体育委员轮番上阵,秦风更是直接把他“卖”了出去,声称“有陆辰逸在,我们班颜值和智商都能碾压对手”,最终才勉强把他拉进了队伍。
而一旦上场,他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好胜心和掌控力便展露无遗。他并不像其他队员那样满场飞奔、大声呼喊,他的移动精准而高效,步伐灵动,传球如同手术刀般犀利,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。他的投篮动作标准而优雅,手腕轻抖,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,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悦耳。
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比赛时的状态。无论场面多么激烈,比分多么焦灼,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,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,与周围热血沸腾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。这种极致的冷静与他在赛场上的卓越表现结合,产生了一种奇特的、致命的吸引力。
“陆辰逸!加油!”
“三班!加油!”
“陆辰逸!太帅了!”
看台上,尤其是女生聚集的区域,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无数道目光追随着场上那个清冷俊逸的身影,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兴奋。
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,队员们汗流浃背地走向场边休息区。
瞬间,早已准备好的女生们如同潮水般涌了上去,手里举着各种各样的饮料——运动功能饮料、矿泉水、果汁……目标明确,直指陆辰逸。
“陆辰逸同学,喝点水吧!”
“这个牌子的运动饮料补充电解质最好了!”
“辛苦了!擦擦汗!”
莺声燕语,此起彼伏。无数瓶代表着好感的饮料被递到陆辰逸面前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其他队员看着这“众星捧月”的场面,只能羡慕地咂咂嘴,自己拿起班级准备的公用矿泉水。
秦风用毛巾擦着汗,撞了一下陆辰逸的肩膀,压低声音戏谑道:“啧啧,陆冰山,你这人气,真是走到哪冻到哪,顺便还能招蜂引蝶啊!”
陆辰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对那些递到眼前的饮料视若无睹,仿佛她们举着的只是空气。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,径直穿过那片由饮料和期待目光组成的“包围圈”,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几个靠得近的女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。
他的目光,越过攒动的人群,精准地落在了看台某个特定的位置。
林芷糖和苏暖晴坐在一起。苏暖晴正激动地挥舞着胳膊,大声喊着“三班必胜”。而林芷糖,手里紧紧握着一瓶她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、陆辰逸平时常喝的某个品牌的矿泉水,瓶身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,显然是特意冰镇过的。她看着被女生们围住的陆辰逸,小嘴不自觉地微微噘起,大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……不开心和担忧。
这么多人……辰逸哥哥会不会接别人的水啊?他打了那么久的球,肯定很渴了……
就在这时,陆辰逸动了。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他丝毫没有理会身边那些殷切的示好,步伐坚定,方向明确,直直地朝着看台林芷糖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喧闹的体育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。那些举着饮料的女生,手臂僵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凝固,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她们身边走过,连一丝余光都未曾施舍。
他一步步走上台阶,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。所过之处,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路。
苏暖晴激动地猛掐林芷糖的胳膊,用气声尖叫:“来了来了!他来了!糖糖!快!水!”
林芷糖还处于懵懂的状态,看着陆辰逸穿越人海,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站定。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,带着刚运动后的蓬勃热气,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,将她笼罩。
他微微喘着气,额发被汗水浸湿,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,脸颊因为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,那双黑眸却依旧清澈沉静,此刻正专注地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“水。”他开口,声音因为喘息带着一丝难得的沙哑,却异常清晰。
林芷糖呆呆地看着他,大脑一片空白,几乎是下意识地,将手里那瓶一直紧握着的、带着她掌心温度的矿泉水,递了过去。
陆辰逸伸出手,他的手指修长,因为刚握过球还带着汗湿和热度。他没有去接瓶身,而是直接、稳稳地覆上了她握着水瓶的小手。
肌肤相触的瞬间,林芷糖感觉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,让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他的手掌很大,几乎将她的手连同水瓶完全包裹住,温热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,连同那瓶水,低头,就着她的手,凑近瓶口,仰头喝了起来。
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,汗水沿着他优美的颈部线条滑落,没入衣领。
整个体育馆,寂静无声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。看着那个对无数示好视而不见的冰山校草,此刻竟如此自然地、甚至带着点亲密地,就着一个女孩的手喝水。
那瓶水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。
那个女孩,是他们熟悉的、漂亮可爱的林芷糖。
但这个动作,所蕴含的意义,却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,在每个人心中炸响。
他不需要任何言语。他的行动,就是最直接、最强势的宣告——
我的渴,只有她能解。我的目光,只为她停留。
苏暖晴在一旁捂着嘴,激动得快要晕过去,用眼神疯狂向林芷糖传递着“你看!我说什么来着!”的信息。
林芷糖仰着头,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辰逸,看着他专注喝水的侧脸,感受着手背上他掌心传来的、灼人的温度,以及周围那无数道震惊、羡慕、或是了然的目光……她的脸颊“轰”地一下,像被点燃了一般,红得透彻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仿佛要挣脱出来。
她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,却被他握得更紧。
几口水喝完,陆辰逸松开手,直起身。他抬手用手臂随意地擦了下嘴角的水渍,目光依旧落在林芷糖绯红的小脸上。
“在这里等我。”他低声说,语气是惯常的平静,却带着一种只有对她才会有的、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说完,他转身,步伐沉稳地走下看台,重新回到了赛场。仿佛刚才那引起轰动的举动,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。
直到他的身影重新融入队员之中,体育馆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。窃窃私语声、惊叹声如同潮水般涌起。
“我的天……我看到了什么?”
“陆辰逸他……他刚才……”
“是林芷糖!他就喝了林芷糖的水!”
“还用说吗?明显是啊!”
“怪不得他对其他女生看都不看……”
那些之前还举着饮料的女生,此刻都讪讪地收回了手,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尴尬,看向林芷糖的目光复杂难辨。
林芷糖还僵在原地,手里握着那个空了一小半的矿泉水瓶,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气息。脸颊滚烫,心跳如鼓,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握着自己的手喝水的那一幕。
苏暖晴凑过来,搂住她的肩膀,兴奋地低语:“怎么样?这下你总该信了吧?这还不是喜欢?这简直是当众官宣啊我的宝!”
林芷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她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水瓶,心里乱成了一团麻。
一种陌生的、滚烫的、带着点无措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甜意的情绪,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,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。
辰逸哥哥他……真的……
下半场比赛开始了。陆辰逸的表现依旧出色,冷静地组织进攻,精准地投篮得分。
而看台上的林芷糖,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专注地看比赛了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,心跳的频率,似乎也随着他奔跑、起跳、投篮的节奏,而变得不再平稳。
篮球场边的这瓶水,如同一道清晰的分界线。它不仅在众人面前划定了陆辰逸的绝对领地,更在林芷糖尚未完全开窍的心湖里,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,激起了前所未有的、汹涌的波澜。
有些一直被她忽略的东西,似乎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,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体育馆高处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少女绯红未褪的脸颊和那瓶被紧紧握着的矿泉水上,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而甜蜜的光晕。
青春的剧本,翻过了懵懂的一页,正在朝着更加悸动、更加明朗的方向,悄然展开。